罗薇薇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她蹲在自己的画板前,把那块被凌默“魔改”过的区域死死盯了十几分钟,眼睛都快看酸了。
她把自己从启蒙到现在的美术知识翻了个底朝天,从古典主义到浪漫主义,从她才学的印象派到立体主义,再到各种现代、后现代流派,甚至连一些冷门的实验性艺术理论都回忆了一遍……
没有!完全没有对应的!
那种色彩的交织方式,那种笔触的“编织感”,那种制造出时间切片与记忆叠加错觉的手法……绝对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
这甚至不是凌默已知的印象派或立体主义的变体,这完全是另一个维度的东西!
一个全新的、未知的、令人灵魂战栗的视觉语言!
“这世界……真有这种天才?”
罗薇薇喃喃自语,看着那惊鸿一瞥的“神迹”,又想到凌默那副“随手一画”、“没灵感了”的云淡风轻模样,感觉自己的认知和三观正在经历一场八级地震,“就那么……随手一画?!灵感爆发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啊!”
不行!必须问个明白!不然她今晚别想睡觉了!
想到这里,罗薇薇“噌”地站了起来。她小心地将画板从架子上取下,抱着那块承载着“未解之谜”的画板,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又像揣着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气势汹汹,又带着点莫名的委屈和幽怨地朝着叶倾仙和凌默所在的岩石后方走去。
绕过岩石,就看到那两人正并肩坐着。
叶倾仙微微侧身,正轻声对凌默说着什么,侧脸线条温柔,阳光在她发丝上跳跃。
凌默则靠在岩石上,帽檐下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偶尔点头回应。
画面静谧美好,仿佛一幅温馨的恋人写生。
但罗薇薇此刻无心欣赏。她抱着画板,快步走到两人面前,站定。
凌默和叶倾仙闻声抬起头,看到她,都有些诧异。
罗薇薇看着凌默那张平静无辜的脸,又想起自己刚才抓心挠肝、怀疑人生的纠结,一股莫名的委屈和“被耍了”的幽怨涌上心头。
她也不管什么场合了,直接把画板往凌默面前一杵,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带着控诉,脱口而出:
“叶傲天!你……你要对我负责!”
“……”
“……”
空气瞬间凝固。
凌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帽檐下的眼神难得露出一丝愕然。
叶倾仙更是瞬间睁大了眼睛,清冷的眸子在凌默和罗薇薇之间来回扫视,红唇微张,满脸的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罗薇薇话一出口,自己也立刻意识到了这句话的巨大歧义!
看着面前两人瞬间石化的表情,她“啊”了一声,脸颊“唰”地爆红,连脖子都红了,手忙脚乱地解释:
“不是!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说……你都把我……把我……”
她越急越乱,越描越黑,“把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反而让气氛更加诡异。
叶倾仙的眼神已经从震惊转向了狐疑,看向凌默的目光带上了审视。
凌默揉了揉眉心,觉得有点头疼。
罗薇薇终于放弃了语言组织,她深吸一口气,直接把画板转向叶倾仙,指着那块被改动的区域,气鼓鼓地说:“你看!你看这个!”
叶倾仙的注意力被转移,带着疑惑和一丝残留的不安,看向画板。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罗薇薇原本的画作上,画得确实不错,然后,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块明显不同的局部上——
只一眼!
叶倾仙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她手中的画笔“啪嗒”一声掉落在脚边的草地上。
她的眼睛瞬间睁大,瞳孔收缩,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
那张总是清冷平静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极致的震惊和不可思议,比上午看到凌默那幅融合派示范时更加剧烈!
眼前这块区域,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那色彩的处理方式,那笔触间蕴含的、超越现有绘画逻辑的“编织”与“覆盖-剥离”感,
那刻意营造的视觉颤动与时空模糊的意境……无比震撼!
而且是不同于印象派和立体主义的、另一种全新的探索!
“这……这是……”
叶倾仙的声音都有些不稳,她猛地抬头,看向罗薇薇,急切地问,
“你画的?怎么可能!
你这……这怎么可能画得出来?!”
她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甚至带上了和罗薇薇刚才一样的激动,
“后面呢?怎么没画完?!
这……这到底是什么思路?你怎么想到的?!”
她把刚才罗薇薇质问凌默的话,几乎原封不动地又抛回给了罗薇薇。
罗薇薇看着叶倾仙这副比自己刚才还要震惊失态的样子,心里莫名平衡了一点,甚至有种“终于有人懂我”的解脱感!
她用力点头,又拼命摇头,指着凌默,对叶倾仙激动地说:
“你看出来了吧!你终于看出来了!
不是我!是他!是他画的!!”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那种“找到组织”、“找到共鸣”的狂喜和倾诉欲,以及被颠覆三观后急需确认的迫切。
叶倾仙猛地转头,看向凌默。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比上午更加复杂剧烈的情绪,崇拜、震撼、了然,还有一丝“果然如此”的骄傲。
果然,他的才华,深不见底,没有尽头。
每一次你以为看到了边界,他都会随手打开一扇新的门,门后是另一个从未想象过的瑰丽世界。
罗薇薇像是找到了同盟,立刻开始向叶倾仙“告状”,小嘴叭叭的,语速飞快:
“倾仙!你评评理!他就在我这画上随便画了几笔,画成这样!
然后就说不会了、没灵感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不是吊人胃口吗?!
这要是画完,得是什么样啊!我快好奇死了!你快帮我说说他!”
她拉着叶倾仙的胳膊摇晃,完全忘了自己刚才那番引起误会的言论。
叶倾仙听着罗薇薇的控诉,看着凌默那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心里也觉得好笑,但更多的是理解和默契。
她明白,凌默肯定是不想暴露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是略微出手,点到即止。
于是,她决定配合凌默,打掩护。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虽然心跳依然很快,看向凌默,用尽量自然的语气问:“表哥……这,真是你画的?”
凌默抬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气鼓鼓的罗薇薇,以及那块惹祸的画板,非常淡定地点了点头,吐出两个字:“嗯,手痒。”
叶倾仙也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哦。”
凌默:“嗯。”
两人这极度简短、毫无波澜、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的对话,让旁边的罗薇薇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到底是谁不正常啊?!
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这么惊世骇俗、前所未见的东西,你们俩就用“嗯”、“哦”、“手痒”就打发了?!
罗薇薇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你们……” 她指着这两个“怪物”,手指都在发抖,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崩溃,“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啊?!
这可能是……可能是……哎哟!”
她急得原地转了个圈,恨不得捶胸顿足。
其实,叶倾仙内心何尝不想看完整?
作为一个顶尖的艺术生,一个将绘画视为生命一部分的人,亲眼目睹一种全新流派的雏形在自己眼前诞生,那种诱惑和渴望,丝毫不亚于罗薇薇。
她只是强行用理智和对凌默的维护,压下了那股冲动。
但罗薇薇可忍不住。她见叶倾仙“靠不住”,干脆自己上。
她双手合十,凑到凌默面前,桃花眼里满是哀求,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哭腔:
“叶表哥~求你了!你就行行好,把它画完吧!就看一眼!就画完这一幅!
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我……我给你当牛做马!
我给你端茶递水!
求求你了!
不然我今晚真的会失眠,会死的!”
她一边说,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凌默,那模样可怜极了。
叶倾仙虽然没说话,但也忍不住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凌默,长长的睫毛扑闪着,泄露了她内心的渴望。
凌默看着眼前这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执着于艺术的女孩,一个明艳如火,哀求得毫无形象;
一个清冷如月,眼神里却盛满了无声的期盼。
他心中微动,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他活动了一下手臂,慢悠悠地说:“现在……不一定有灵感啊。”
“……” 罗薇薇和叶倾仙同时感到一阵窒息。这理由,真是让人无法反驳又恨得牙痒痒。
凌默又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哎,画了一上午,胳膊有点酸。”
接着,他抖了抖腿:“腿也走了一天,有点酸。”
罗薇薇眼睛一亮,立刻会意,非常“懂事”地接话:“酸了是吧?我来!我给你揉胳膊!” 说着就要上手。
凌默躲开她的手,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脚:“哎,脚走了一天了,脚也有点酸。”
罗薇薇一听,咬了咬牙,看了看凌默的鞋,又看了看他那张带着促狭笑意的脸,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好!脚酸是吧!我给你揉!” 说着,她竟然真的弯下腰,伸手就去脱凌默的鞋子!那架势,无比认真,完全不是开玩笑!
这姑娘,为了艺术,为了满足好奇心,真是纯粹,或者说虎得可以!
凌默也没想到她这么“实在”,赶紧把脚往后一缩,笑道:“好了好了,这个脚……晚点再说吧。”
他看着罗薇薇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眼睛都快冒绿光的模样,又看看叶倾仙眼中虽然克制但依旧闪烁的期待,终于松了口风。
“坐过来吧。” 他拍了拍身边的草地,对两人说道。
罗薇薇瞬间狂喜,生怕他反悔,立刻抱着画板,“嗖”地一下在凌默指定的位置坐下,挨得紧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
叶倾仙也压下心中的激动,优雅地在凌默另一侧坐下,身体微微向他倾斜。
两个女孩,一个红衣似火,热情灼人;一个白衣如雪,清冷含情。
她们此刻都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中间那个戴着圆帽、神态自若的男人身上。
午后的阳光穿过岩石的缝隙,温柔地笼罩着他们。
湖面波光粼粼,远处传来模糊的人声和风声。
岩石后的角落仿佛与世隔绝,阳光被切割成倾斜的光柱,尘埃在光中飞舞。
凌默坐在中间,左边是紧紧抱着画板、眼睛亮得像探照灯的罗薇薇,右边是看似平静但指尖微微蜷缩、泄露着内心紧张的叶倾仙。
画板上,罗薇薇原本的画作占据了大约四分之三的面积,色调明快,笔触奔放,是典型的她个人风格。
而剩下的四分之一,则是凌默刚才那惊鸿一瞥的“魔改”区域,如同一扇通往未知维度的窗户,镶嵌在熟悉的风景画中,显得既突兀又充满致命的吸引力。
“剩下的部分,思路是这样的。” 凌默的声音不高,在静谧的角落里格外清晰。
他没有直接说这是什么流派,也没有高深的理论名词,而是用最直观的语言,描述着色彩如何“呼吸”,笔触如何“对话”,如何通过微妙的覆盖与留白,在二维平面上暗示时间的流逝与记忆的层次。
他的话语简练,却字字珠玑,指向一种完全不同于现有绘画逻辑的观看与表达方式。
那不仅仅是技法,更像是一种哲学,一种关于如何用视觉捕捉感知中那些模糊、重叠、非连续瞬间的艺术。
叶倾仙听得无比专注,清冷的眸子一瞬不瞬,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认真的阴影。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每一个字背后的深意,将它们与自己深厚的艺术素养对接。
她能听懂一部分,关于色彩的情绪和空间的暗示,但那种“时间切片”和“记忆叠加”的核心概念,对她而言依旧如同雾里看花,朦胧而震撼。
罗薇薇更是听得半懂不懂,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瞪得圆圆的,小嘴微微张开,一会儿看看凌默,一会儿又看看画板上的“神迹”区域,试图将他的话语和眼前的视觉证据联系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快烧起来了,像是第一次接触微积分的小学生,既兴奋于接触到了更高层次的知识,又痛苦于自身的理解力难以企及。
凌默说完,看着两人截然不同但同样充满求知欲和困惑的眼神,问:“懂了吗?”
叶倾仙迟疑了一下,微微点头,又轻轻摇头。她懂了局部,但整体依然迷雾重重。
罗薇薇则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然后又拼命点头,最后干脆垮下肩膀,哀叹一声:
“好像懂了,又好像完全没懂……天啊,这就是天才的世界吗?
感觉我们用的不是同一种大脑!” 她内心在疯狂呐喊: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叶倾仙心中亦有同感。每一次靠近凌默的艺术世界,都让她既感受到极致的魅力,又深感自身的渺小与局限。
但正是这种差距,让她对他的崇拜和爱慕更加深入骨髓。
凌默见她们这般反应,也不再多解释理论。他看向罗薇薇,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画板上:“这是你的画,所以,剩下的部分,你来完成。”
“我?!” 罗薇薇吓了一跳,手指着自己鼻尖,声音都变了调,
“我……我真的可以吗?我连听都听不懂……” 她看着那块充满魔力的区域,又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调色板和画笔,只觉得压力山大。
“别想太多,别分心。” 凌默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感受它,而不是理解它。”
罗薇薇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
她拿起画笔,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调色,落笔,但笔尖悬在画布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她生怕自己笨拙的笔触会玷污了那块“神迹”,或者完全画不出凌默描述的那种感觉。
就在她犹豫不决、额头都沁出细汗时,一只温暖而干燥的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稳稳地握住了她执笔的右手。
罗薇薇身体猛地一僵。
是凌默的手。
他的手掌比她的大很多,指节分明,力道温和却坚定,完全包裹住了她微微颤抖的手。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奇异的电流感顺着她的手臂窜上,让她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略显粗糙的触感,还有那稳定无比的力量。
“!!”
罗薇薇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从脸颊蔓延到耳根,甚至脖颈。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心跳如擂鼓。
这……这也太亲密了!
虽然是为了画画,但被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表哥”这样握住手……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气息。
然而,还没等她挣扎,凌默已经带着她的手,蘸取了调色板上特定的颜色,稳稳地落在了画布上。
笔尖接触画布的刹那,罗薇薇所有杂念,羞涩、紧张、胡思乱想,如同潮水般退去。
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的“传导感”从凌默的手掌传来,透过她的手臂,直达她的指尖,甚至渗透进她对画笔和颜料的掌控中。
那不是简单的力量引导,更像是一种“感觉”的共享,一种“节奏”的共鸣。
她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笨拙的、试图模仿的学徒,而是被一股更高层次的力量牵引着,成为了某种伟大创作的“导体”。
凌默的手带着她的手动,或轻或重,或急或缓,笔触在画布上流淌,不再是她的风格,也不是简单的凌默风格的复制,而是一种奇特的、介于两者之间的、被引导出的全新表达。
色彩在她们的笔下开始以那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交织、覆盖、留下刻意的空隙。
湖水的倒影不再清晰,而是变成了破碎的光斑与模糊色块的暧昧组合,仿佛被微风吹皱,又仿佛隔着岁月的薄纱回望。
远山的轮廓被有意地“溶解”进背景,又用几笔突兀的冷色“刺破”出来,形成视觉上的矛盾与张力。
罗薇薇彻底沉浸在了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中。
她瞪大了眼睛,忘记了害羞,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全部心神都跟随着那只引导她的手,感受着每一笔落下时色彩与画布碰撞产生的微妙的“触感”,感受着那种超越个人能力的、精准而富有创造性的“控制力”。
她的表情从最初的羞窘,变成了全神贯注的迷醉,桃花眼里闪烁着兴奋、震撼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光芒。
叶倾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看到凌默握住罗薇薇手的那一刻,她心中不可避免地泛起了一丝细微的、难以言喻的酸涩。
那是女性本能的、对心爱之人与他人亲密接触的微小醋意。
但她立刻压下了这种情绪。
她了解凌默,知道他此刻绝无他意,纯粹是为了指导。
她也了解罗薇薇,知道这姑娘对艺术的痴迷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
她更多感到的,是欣慰。
欣慰于凌默愿意分享他的才华,哪怕只是一点点,欣慰于好友能有这样难得的机遇。
但看着罗薇薇被凌默握着手,全身心投入那种奇妙的“共舞”中,脸上露出那种混合着震撼与迷醉的表情时……叶倾仙不得不承认,心底那点小酸涩,像一颗微小的柠檬,悄悄释放着它的滋味。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移开视线,看向湖面,试图平复心绪。
过了一会儿,凌默似乎觉得罗薇薇已经初步“感受”到了那种节奏和状态,他松开了手。
“自己去试试,记住刚才的感觉。” 他对还有些恍惚的罗薇薇说道。
罗薇薇如梦初醒,看着自己刚才在凌默引导下画出的那几笔,虽然还远不及凌默亲自画的那块区域精妙,但已经隐隐有了那种独特的“味道”!
她激动得手又开始抖,但这次是兴奋的颤抖。
凌默转而看向叶倾仙:“倾仙,你也来试试。”
叶倾仙微微一怔。她没想到凌默会叫自己,尤其是在刚刚有点“小酸”之后。
她看向凌默,对上他平静而带着鼓励的目光,心中那点别扭瞬间消散,被一种更强烈的渴望取代,她也想体验那种被引领着触及未知艺术领域的感觉!
“我……” 她声音有些微颤,但眼神坚定,“好。”
她利落大方地放下自己的画具,起身走到凌默另一侧,在罗薇薇刚才的位置坐下。
她伸出自己执笔的右手。
她的手比罗薇薇的更纤细白皙,手指修长如玉,指节分明,因为常年画画,指尖和虎口有着薄薄的茧,却更添一份艺术家的质感。
凌默没有任何犹豫,同样伸出手,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
肌肤相触的瞬间,叶倾仙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同于罗薇薇的羞涩震惊,她感受到的是一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温暖和力量,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灵魂共鸣般的悸动。他的手包裹着她的手,那么自然,仿佛本该如此。
凌默带着她的手,蘸取颜料,这一次,是在画板上另一处空白,开始新的“编织”。
叶倾仙的感受与罗薇薇又不同。
她对色彩和形式的理解更深,感知更敏锐。
当凌默的力量和“感觉”通过手掌传来时,她不仅能跟随那种节奏,甚至能更清晰地“解读”他每一个微小动作背后的意图,为什么这里要轻扫?为什么那里要厚涂?为什么这两块颜色要并置得如此微妙?
她仿佛被打开了一扇更高感知的大门,站在门内,窥见了凌默艺术宇宙中更精妙、更本质的一些规则。
那种感觉,如同醍醐灌顶,又如同在黑暗中行走突然见到了指引的星光。
她清冷的脸上浮现出极致的专注和一种近乎顿悟的恍然,眼眸亮得惊人,仿佛盛满了整个星河的倒影。
凌默感受着手中这只更熟悉、更默契的手的细微反馈,嘴角微微上扬。
他引导着她,笔触更加复杂精妙,色彩的运用也更加大胆而富有诗意。
两人之间几乎无需言语,仅凭手势的牵引和微妙的力度变化,就能完成一次精彩的色彩对话。
罗薇薇从自己的研究中抬起头,看到这一幕,也呆了呆。
她看到叶倾仙脸上那种沉浸而恍然的表情,看到凌默那专注而平和的侧脸,看到两人交握的手在画布上舞动,创造出另一种令人心醉的痕迹……她忽然觉得,此刻的场景,本身就像一幅画,一幅关于传承、关于灵感、关于纯粹追求的美妙画卷。
阳光偏移,湖风轻拂。
岩石后的角落里,时间仿佛放缓。
一个男人,用他深不可测的才华和一双稳定而温暖的手,引导着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热爱艺术的美丽女孩,在方寸画布上,进行着一场无声而震撼的“神迹”传导。
这一刻,无关风月,只有艺术最本真的魅力,在指尖流淌,在心间激荡。
岩石后的角落里,时间在画笔与色彩的共舞中悄然流逝。
在凌默先后手把手的引导下,罗薇薇和叶倾仙都短暂地触摸到了那种超越常规的艺术表达“边缘”。
凌默最后接手,用寥寥数笔,为那块被“魔改”的四分之一区域补上了最关键的神来之笔,几处微妙的高光,一抹打破平衡却又恰到好处的异色,让整个局部彻底“活”了过来,与罗薇薇原本的画风形成了更加鲜明、戏剧性却又奇异地和谐的对比。
整幅画最终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拼贴”感:四分之三是罗薇薇原本明快奔放、充满生命力的写实风景;
四分之一则是一个嵌入的、充满未知感与哲学意味的“异度空间”。
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思维甚至“时间感”被强行并置在同一画面中,非但没有显得割裂,反而因那份强烈的反差和凌默最后的巧妙衔接,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觉张力和叙事性,仿佛一幅画里同时讲述着“此刻所见”与“记忆\/想象中的彼时彼刻”。
画作创作暂时告一段落,凌默放下画笔。
罗薇薇和叶倾仙凑在画板前,屏息凝神地看着这幅“混合体”,内心的震撼久久无法平息。
尤其是那四分之一由凌默主导她们参与的区域,每一次凝视,仿佛都能发现新的色彩关系和隐含的意象,像一个引人不断探索的视觉迷宫。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凌默,眼神复杂。
罗薇薇感觉自己心跳得厉害,不只是因为这幅画带来的冲击。
刚才被凌默握住手引导作画时,那种肌肤相触的温热,那种被强大力量和气场完全包裹、带领着触及未知领域的奇妙感觉……此刻回忆起来,竟让她耳根微微发烫,脸颊也有些发热。
她赶紧甩甩头,试图驱散这莫名其妙的热度,但一肚子关于这画法、关于凌默身份的疑问却像沸腾的开水,咕嘟咕嘟往外冒。
叶倾仙则更多是沉浸在艺术层面的震撼和对凌默深不可测才华的再次确认中。
她看着凌默平静的侧脸,心中爱意与崇拜交织,同时也有一丝隐秘的甜蜜,他愿意在她面前,甚至通过她的手,展现这样的奇迹。
“你们继续琢磨吧,”凌默活动了一下手腕,站起身,“我去方便一下。”
他说得自然,仿佛刚才只是指导了两个学生做习题。
“哦……好。”叶倾仙轻声应道。
凌默对两人点点头,转身,沿着湖岸,朝着远处树林中临时卫生间指示牌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岩石和灌木丛后。
凌默一走,角落里的气氛微妙地一变。
罗薇薇立刻抓住叶倾仙的胳膊,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和激动:
“倾仙!我的天!你……你知道你表哥这么……这么吊的吗?!”
她用了个不太文雅但足够表达震撼的词,“这画法!这思路!简直不是人啊!他到底是干嘛的?是不是哪个隐世的超级大师?!你快告诉我!”
叶倾仙被她摇得有点晕,无奈地笑了笑,斟酌着措辞:“表哥他……确实一直都有些……与众不同。
想法比较独特,也懂很多东西。不过他一向比较低调,不喜欢张扬。”
她看着罗薇薇激动的脸,认真地说,“所以,薇薇,如果有人问起这幅画,或者表哥的事情,希望你能帮忙保密,不要多说,好吗?”
罗薇薇看着叶倾仙清澈而认真的眼睛,虽然满心疑惑,但对好友的信任占了上风。她用力点了点头:“我懂我懂!高人嘛,都这样!你放心,我嘴巴很严的!绝对不会到处乱说!”
她拍着胸脯保证,但随即又忍不住小声嘀咕,“可是……这也太神了吧……难道你表哥其实是……”
一个大胆到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猜想突然蹦了出来,难道这个“叶傲天”,其实是……凌默?!
毕竟那种才华,那种举重若轻的气度……但下一秒她就拼命摇头,把这个离谱的想法甩出脑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凌默现在应该在纽克城应对世界峰会,怎么可能跑到这欧洲小镇冒充叶倾仙的表哥,还在这荒郊野外教她们画画?这比小说还离谱!
就在罗薇薇内心天人交战,叶倾仙暗自松了口气的时候——
一阵脚步声和交谈声由远及近。
几位教授结束了另一处的巡视,正沿着湖岸散步,顺便看看学生们的下午创作进展。
斯特林教授、伍德教授,还有陈教授和刘教授都在其中,他们一边走一边低声讨论着上午叶倾仙那幅画带来的震撼,语气中依旧充满了兴奋。
他们很快走到了这块僻静的岩石附近,自然而然地看到了正凑在一起研究画板的叶倾仙和罗薇薇。
“叶同学,罗同学,下午的创作还顺利吗?” 陈教授率先温和地打招呼,脸上带着笑容。他对这两位今天表现出色的学生印象很好。
“陈教授好,各位教授好。” 叶倾仙和罗薇薇连忙起身问好。
教授们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她们,落在那块竖着的画板上。
起初只是随意一瞥,哦,罗薇薇的画,构图和色彩感觉不错,有她自己的风格。
然而,就在目光即将移开时,斯特林教授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灰蓝色眼睛猛地定格在画板的某个区域。
他脸上的随意瞬间消失,脚步也停了下来。
紧接着,伍德教授也“咦”了一声,胖脸上露出困惑和惊讶的表情,凑近了几步。
陈教授和刘教授察觉异常,也看了过去。
几位教授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死死锁定了画板上那占据了四分之一面积的“魔改”区域!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斯特林教授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他推了推金丝边眼镜,身体前倾,几乎要把脸贴到画布上。
他的手指颤抖着,虚点着那片区域,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这……这是……”
伍德教授倒吸一口凉气,短须都随着他的呼吸抖动起来:“上帝啊……这色彩……这种笔触的编织感……这种空间的暧昧处理……这、这又是什么?!”
陈教授和刘教授也惊呆了,他们上午刚被叶倾仙那幅融合派作品震撼过,本以为今天的心脏承受能力已经足够强大,但眼前这块区域……带来的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更加诡异而深邃的冲击!
它不像印象派那样追求光色,也不像立体主义那样解构形体,它更像是在描绘一种……感觉的残余?时间的切片?一种不可言说的心理图景?
“这……这是谁画的?!” 斯特林教授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目光如电般射向叶倾仙和罗薇薇,“这四分之一!是谁的手笔?!
他的问题如同惊雷,在安静的湖边炸响。
叶倾仙心脏一紧,但她反应极快,毫不犹豫地指向身边的罗薇薇,语气平静:“是薇薇画的。”
她没说谎,那四分之三确实是罗薇薇画的,至于那四分之一……主导者不在,而且薇薇也参与了。
罗薇薇被叶倾仙一指,身体瞬间僵直,面对几位教授炽热如探照灯般的目光,她头皮发麻,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你画的?!” 伍德教授失声叫道,胖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罗薇薇同学!这……这真是你画的?!这四分之一?!”
教授们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罗薇薇身上,那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探究、狂喜,以及……一丝疯狂的求知欲。
“是……是我……” 罗薇薇硬着头皮,声音发虚。
“为什么只有四分之一?!” 斯特林教授上前一步,语气急促,带着一种抓狂的质问,“为什么只画了这么一点?!
后面的思路呢?!
完整的构思是什么?!
这种表现手法,这种色彩逻辑,你是怎么想到的?!
快说!立刻!马上!”
他激动得有些失态,完全忘了平时的矜持和严谨。
这不能怪他,一天之内,先是叶倾仙展现出融合两种新流派的惊人潜力,现在又冒出一个罗薇薇,画出了另一种闻所未闻、仿佛来自未来艺术史的碎片!这冲击太大了!
“对啊!罗同学,这太不可思议了!” 伍德教授也急切地追问,“这绝对不是偶然!你一定有完整的理论支持!告诉我们,你受了谁的启发?
看了什么资料?这种对时间和感知的表达方式,我们从未见过!”
陈教授和刘教授也连连点头,眼神热切地看着罗薇薇,仿佛她是一座刚刚被发现的、蕴藏着无尽宝藏的金矿。
罗薇薇被这狂风暴雨般的询问砸懵了。她张了张嘴,想说是“叶傲天”指导的,甚至想脱口而出那个离谱的猜想,但叶倾仙刚刚的叮嘱言犹在耳,而且她自己也觉得那猜想太荒谬。她只能咬牙,硬着头皮,含糊其辞:
“我……我就是……突然有点想法,随便试试……画着画着就……
就这样了……后面……
后面还没想好……” 她说得磕磕巴巴,脸憋得通红,眼神躲闪,任谁看了都觉得她在隐瞒什么。
“没想好?随便试试?!” 斯特林教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怒其不争的焦躁,
“罗薇薇同学!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可能是另一种全新的、极具潜力的艺术探索方向!
它甚至可能比印象派和立体主义走得更远,触及更本质的感知问题!
你怎么能没想好?!你必须想!立刻给我把它画完!就在这里!现在!”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花白的头发都有些凌乱。其他教授虽然没这么激动,但也连连点头,眼神催促。
罗薇薇快哭了。她哪会画啊!那四分之一基本都是凌默的手笔,她只是被带着感受了一下!让她自己画完整?杀了她也做不到啊!
她求助地看向叶倾仙。叶倾仙也暗暗着急,但面上还得维持平静,她轻轻拉了拉罗薇薇,对教授们说:“教授,薇薇可能还需要时间消化和整理思路,今天下午时间也……”
“时间不是问题!” 伍德教授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我们可以等!就在这里等!罗同学,你需要什么工具?需要安静的环境?我们都可以提供!但你必须继续画下去!必须!”
教授们今天受到的“打击”和“刺激”实在太大了。
先是叶倾仙横空出世,现在罗薇薇又抛出一个更诡异、更前沿的“半成品”。
这两个华国女孩,难道是约好了今天来颠覆他们艺术认知的吗?华国什么时候隐藏了这么多怪物级的天才?!
他们围着罗薇薇,七嘴八舌,又是鼓励又是施压,眼神狂热,恨不得立刻从她脑子里把那种奇思妙想和完整理论掏出来。
罗薇薇被逼得节节后退,背靠着冰冷的岩石,欲哭无泪,心里把那个“上厕所”上了快半个世纪的“叶傲天”骂了八百遍。
而此刻,造成这一切风暴的“罪魁祸首”,正悠闲地站在远处一棵大树后,远远望着这边教授们围堵二女的“盛况”,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看好戏的笑意。
这假期,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精彩”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