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然站在广场中央，口袋里的黄纸还在发烫。他没动，也没喊。四周行人如常走动，没人停下，没人回头。涂鸦静止在墙上，母女相拥的轮廓清晰完整，像一张被钉住的旧画。
他掏出手机，拨通铜雀的号码。响了两声，对方接起，声音低沉：“她进去了。”
“通道关了吗？”李修然问。
“没关。”铜雀说，“符钉还在运作，只是换了主人。”
李修然挂断电话，转身离开广场。街边便利店亮着灯，他走进去买了瓶水，拧开喝了一口。收银员笑着问他要不要热饮，他说不用。走出门时，他看见玻璃倒影里自己的脊背——没有符钉，却有光。
那光从皮肤下透出来，微弱但持续，和林婉儿背上的一模一样。
他没告诉任何人。回到家，脱掉上衣站在镜前，盯着那道光。它不痛，不痒，也不扩散，只安静地亮着，像一盏没人点的灯。他伸手按了按，皮肤温热，骨头没异样。可他知道，这不是错觉。
夜里他睡不着，闭上眼就听见歌声。不是林婉儿哼的调子，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温柔又固执，一遍遍重复同一段旋律。他坐起来，打开灯，歌声没停。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楼下街道空无一人，可歌声还在耳边。
第二天早上，他在地铁站遇到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女孩站在自动贩卖机前，盯着屏幕发呆，嘴里轻轻跟着哼。李修然走近，发现她哼的是同一首歌。他没说话，只是站在旁边等。女孩买完饮料转身，对他笑了笑，眼神空洞。
他跟了一路，直到女孩走进学校。校门口站着几个老师，也在低声哼唱。没人觉得奇怪，没人察觉异常。李修然站在校门外，看着他们一个个走进教学楼，歌声渐渐汇成一片。
中午他去找铜雀。铜雀坐在茶馆角落，面前摆着一只罗盘，指针不停转动。见他进来，铜雀没抬头：“你也被标记了。”
“我不是容器。”李修然坐下，“林婉儿才是。”
“她现在是通道，你是接收器。”铜雀手指压住罗盘边缘，“全城人的梦都在往你这里流。你睡不着，是因为你在替他们做梦。”
李修然沉默片刻：“她要借梦重塑肉身？”
“不止。”铜雀把罗盘推到他面前，“她在找东西。天机阁藏起来的东西，能切断灵脉共鸣的‘逆契罗盘’。七天内找不到，她就能借万民之梦活过来。”
“在哪？”
“不知道。”铜雀摇头，“初代叛徒带走的，连天机阁自己都找不到。但你能感应到——因为你现在是伪容器，灵脉波动会通过你共振。”
李修然盯着罗盘，指针突然停住，指向西北方向。他抬头：“现在就开始？”
“现在就开始。”铜雀收起罗盘，“你只有七十二小时。之后，全城人会同时梦见她睁开眼。”
李修然起身离开茶馆，没再问细节。他打车去城西老城区，那里曾是天机阁据点，如今只剩几栋旧楼。他在巷口下车，刚迈步，脊背的光突然变亮。他停下脚步，回头看，身后无人，但空气中似乎有东西在拉扯。
他继续往前走，每一步都让光更盛。走到一栋废弃办公楼前，光达到最亮。他推开门，灰尘扑面，楼梯歪斜。二楼走廊尽头有扇铁门，锁已锈死。他抬脚踹开，门后是个小房间，墙角堆着杂物，地上散落几张黄纸。
他蹲下捡起一张，上面画着罗盘图案，中心刻着“逆”字。
刚碰触纸面，脊背的光骤然熄灭。与此同时，整栋楼轻微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他迅速把纸塞进口袋，转身往外跑。跑到一楼时，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像有人拖着身体下楼。
他冲出楼门，阳光刺眼。回头再看，楼内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
晚上他回到住处，把黄纸摊在桌上研究。纸上除了图案，还有几行小字，写的是开启方法与使用限制。他读完，撕下一页空白纸，抄录关键内容。刚写完最后一笔，窗外传来敲击声。
他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对面楼顶站着一个人影，披着长发，背对月光。那人缓缓转头，露出半张脸——是林婉儿的模样，眼神却陌生。
她嘴唇微动，没出声，但李修然听清了。
“快一点，我撑不了太久。”
话音落下，人影消失。李修然握紧手中纸页，低头看表，时间刚过午夜。离铜雀说的期限，还剩七十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