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刑”二字,如同冰冷的铁锥,刺穿了平台上短暂的、虚假的平静。王胖子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胡八一和Shirley杨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在蛊神谷,与“蛊”字沾边的刑罚,其残酷程度可想而知。
桑吉姆看着他们骤变的脸色,语气冰冷地补充道:“‘噬心蛊’。中蛊者,会感受到万虫啃噬心脉的痛苦,哀嚎三日方死。这是亵渎蛊神必须付出的代价。”她的话语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绝望的气氛弥漫开来。王胖子眼中露出恐惧,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被身后的树干挡住。胡八一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大脑飞速运转,却找不到任何破局之法。硬拼是死路一条,求饶显然无用。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寨子东南角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慌乱的尖叫声!打破了刑场般的肃杀!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只见一个年轻的部落妇女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发疯似的从一片种植着怪异紫色花朵的园圃方向冲出来,孩子在她怀里剧烈地抽搐着,小脸憋得青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声。妇女脸上涂着的油彩被泪水和汗水冲花,绝望地哭喊着:“阿姆!救救我的阿吉!蛊神发怒了!救救他!”
是桑吉姆那个经常一起玩耍的小伙伴,阿吉!他出事了!
寨子瞬间骚动起来。几个年长的妇女和巫医模样的人迅速围了上去,查看孩子的情况。孩子的症状非常可怕,小腿上有一个细小的、却迅速肿胀发黑的 puncture wound,像是被什么极毒的小型虫类咬了。
巫医试图用传统的草药敷料和咒语,但孩子的情况急剧恶化,抽搐加剧,口吐白沫,眼看就要不行了。妇女的哭声变得更加凄厉。连那些原本杀气腾腾的战士,也露出了凝重和一丝不忍的神色。在严苛的部落法则下,孩子依然是未来的希望。
桑吉姆看到小伙伴的惨状,脸色也变了,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眼中充满了焦急,但她似乎也束手无策。
就在这片混乱和绝望中,Shirley杨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她紧紧盯着孩子腿上的伤口和症状,大脑中飞快地闪过秦娟笔记中的一页图谱和文字描述!
“是‘影刺蝎’!”Shirley杨突然用清晰的、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的语气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到她身上!充满了惊疑、敌意,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巫医停止念咒,愤怒地看向Shirley杨,用土语呵斥,大概意思是“外族人闭嘴,不要亵渎神灵的惩罚”。
桑吉姆也惊愕地看向Shirley杨。
Shirley杨没有理会巫医,目光直视桑吉姆,语速极快,用汉语说道:“桑吉姆!相信我!那不是蛊神发怒!是被一种叫‘影刺蝎’的毒虫咬了!这种蝎子体型极小,喜欢藏在阴暗的花根下,毒性剧烈,主要攻击神经,会导致呼吸麻痹窒息而死!秦娟的笔记里有记载!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她的话如同石破天惊!一个外族人,竟然一口道破了伤情的根源,甚至说出了毒虫的名字和特性!这完全超出了部落巫医的认知范围!
桑吉姆浑身剧震,死死盯着Shirley杨的眼睛,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孩子的母亲也停止了哭喊,用充满最后一丝希冀的、泪眼模糊的眼睛看向Shirley杨。
“你……你怎么知道?”桑吉姆的声音带着颤抖。
“没时间解释了!”Shirley杨急道,“笔记里说,附近有一种叫‘七叶还魂草’的植物,叶子呈七瓣,边缘有锯齿,通常长在背阴的岩石缝隙,捣碎汁液内服,可以中和蝎毒!快去找!”
桑吉姆愣住了。“七叶还魂草”?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部落的传承里没有这种解药!巫医也愤怒地摇头,认为Shirley杨在胡说八道。
眼看孩子气息越来越微弱,Shirley杨心急如焚。她猛地看向胡八一,胡八一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扭转局面的唯一机会!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桑吉姆沉声道:“桑吉姆!我们以性命担保!让她试试!如果救不活,我胡八一,愿意替王胖子,承受双倍的‘噬心蛊’之刑!”
这话一出,连桑吉姆都惊呆了!用性命做赌注?就为了救一个陌生的部落孩子?
多吉祭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中央平台边缘,深邃的目光穿越人群,落在Shirley杨和胡八一身上,看不出喜怒。
时间不等人!孩子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紫!
桑吉姆看着奄奄一息的阿吉,又看了看眼神决绝的胡八一和充满自信(或者说破釜沉舟)的Shirley杨,猛地一咬牙!她转向多吉祭司,用土语快速而激动地说了几句,似乎是在恳求。
多吉祭司沉默着,如同枯木。几秒钟后,他微微点了点头。
桑吉姆如蒙大赦,立刻对Shirley杨喊道:“你说!那草长什么样?在哪里?!”
Shirley杨快速而清晰地描述了“七叶还魂草”的形态特征和可能的生长环境。桑吉姆立刻指派两名最熟悉地形的年轻战士,按照描述飞奔而去。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如同一年。孩子母亲的哭泣变成了无声的抽噎,紧紧抱着孩子。所有部落成员的目光都聚焦在Shirley杨和那个垂死的孩子身上。王胖子紧张得大气不敢出,胡八一的手心也全是冷汗。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或许能赢得一线生机;赌输了,万劫不复。
终于,两名战士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捧着几株刚刚采摘的、还带着泥土的植物——正是Shirley杨描述的七叶还魂草!
Shirley杨立刻接过草药,顾不得脏,迅速摘取最鲜嫩的叶片,放在一块干净的石片上,用另一块石头小心地捣烂,挤出碧绿色的汁液。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她示意孩子的母亲捏开孩子的嘴,将汁液一点点滴了进去。
汁液入口,孩子没有任何反应。
时间仿佛凝固了。怀疑和敌意再次浮现在一些部落成员脸上。巫医甚至发出了不屑的冷哼。
然而,十几秒后,奇迹发生了!
孩子剧烈的抽搐渐渐平息下来!青紫色的脸色开始慢慢恢复一丝红润!喉咙里可怕的“嗬嗬”声也减弱了!又过了一会儿,他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活了!阿吉活了!”孩子的母亲发出狂喜的哭喊,紧紧抱住孩子,不停地向Shirley杨磕头。
整个寨子,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惊呆了!连巫医都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世代信奉的蛊神和传统医术无法解决的剧毒,竟然被一个外族女人,用一株他们从未在意过的野草,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桑吉姆看着苏醒过来的阿吉,又看向因为紧张和用力而脸色苍白的Shirley杨,眼神中的冰冷和戒备,第一次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所取代——有震惊,有感激,有困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她走到Shirley杨面前,深深地看着她,生硬的汉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你……救了阿吉。你用的……是什么巫术?”
“不是巫术。”Shirley杨擦了擦额头的汗,平静地回答,“是知识。关于这片土地上的生命,相生相克的知识。秦娟……我们的朋友,她教会了我们很多。”
“秦娟……”桑吉姆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闪烁。
这时,多吉祭司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他用土语对桑吉姆说了几句。桑吉姆听完,转向胡八一三人,语气虽然依旧算不上友善,但明显缓和了许多:“爷爷说……外来的女人,证明了她的价值和……善意。‘噬心蛊’之刑,暂缓。但亵渎图腾之罪,仍需赎清。你们……好自为之。”
危机,暂时解除。凭借Shirley杨关键时刻展现的惊人医术和胡八一赌上性命的担当,他们不仅救了孩子,也为自己赢得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以及……桑吉姆眼中那微妙的变化。
信任的种子,在死亡的边缘,悄然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