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太和殿内,烛火通明如昼。崇祯帝手持两份奏疏,指尖在泛黄的宣纸上反复摩挲,眉头拧成了深深的川字。殿外夜色如墨,更鼓声声敲在人心上,与殿内压抑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陛下,王尚书等人仍在殿外等候圣裁。”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躬身禀报,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御座上沉思的君主。
崇祯帝缓缓抬眼,眸中布满血丝。连日来,关于李诚的弹劾与辩解奏疏如雪片般涌入宫中,东林党与阉党余孽相互攻讦,朝堂之上早已吵得不可开交。他将吴甡的核查奏疏掷在案上,其上“克扣军饷”“畏敌怯战”等字眼刺得人眼疼,而秦良玉那份言辞恳切的辩疏,却又字字句句透着赤诚。
“秦良玉……”崇祯帝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划过奏疏中“臣愿以石柱宣慰司全族性命,保李诚忠良无虞”的字句,心中波澜再起。秦良玉镇守四川多年,平叛御敌屡立奇功,素来不涉党争,其言可信度远非朝堂上那些各怀鬼胎的官员可比。更何况,宁远之战的捷报确实解了辽东燃眉之急,若李诚真有通敌或渎职之罪,皇太极岂会轻易撤兵?
正思忖间,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锦衣卫千户躬身闯入:“启禀陛下,辽东八百里加急!”
崇祯帝心中一紧,连忙道:“呈上来!”
千户双手奉上密封的文书,王承恩快步接过,小心翼翼地拆开。文书上的字迹潦草却有力,正是吴三桂派人加急送来的密报,详述了吴甡核查期间的种种偏袒之举,以及那名副将受人利诱、诬告李诚的实情,甚至附上了幕僚暗中行贿的证据。
“好一个吴甡!好一个王化贞!”崇祯帝看完密报,猛地一拍龙案,怒火中烧。他终于明白,这场所谓的“核查”,不过是党争延伸到辽东的闹剧。王化贞等人忌惮李诚战功赫赫、深得军心,竟不惜捏造罪名,妄图借刀杀人,若真如他们所愿处置了李诚,辽东前线必将人心涣散,后果不堪设想。
“传朕旨意!”崇祯帝站起身,声音威严如雷,“吴甡核查不公,偏袒党羽,即刻革职查办,押解回京听候发落!诬告李诚的副将及相关人等,着吴三桂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陛下圣明!”王承恩连忙躬身应道。
“另外,”崇祯帝语气稍缓,目光落在秦良玉的奏疏上,“加封李诚为辽东总兵官,佩镇辽将军印,全权负责宁远及周边防务。赏白银千两,绸缎百匹,犒劳宁远守军。传谕李诚,既往不咎,望其再接再厉,固守辽东,不负朕望!”
圣谕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宁远,此时的李诚已被关押三日。营房内陈设简陋,唯有一桌一椅,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诚盘膝而坐,神色平静,手中握着一枚磨得光滑的鹅卵石,那是他初入军营时,秦良玉所赠,寓意“坚如磐石,忠心如玉”。
“将军,吴御史又派人来了!”帐外传来卫兵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
李诚缓缓睁开眼,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无论结果如何,他都问心无愧。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宁远城的宁静,一名传旨太监手持明黄圣旨,在一队锦衣卫的护送下,直奔吴甡的临时衙署。吴甡听闻圣谕到来,心中暗道不妙,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御史吴甡,奉旨核查宁远战事,却偏听偏信,构陷忠良,着即革职,押解回京!副将张彪(诬告李诚的副将)诬告主将,通同作弊,就地斩首!辽东总兵李诚,忠勇可嘉,固守宁远有功,加封镇辽将军,佩镇辽将军印,全权负责辽东防务……”
传旨太监的声音朗朗传开,衙署内外一片哗然。吴甡面色惨白,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口中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而关押李诚的营房外,卫兵们早已听到了消息,纷纷面露喜色。吴三桂更是快步赶来,亲自打开营房大门,激动地道:“将军!陛下圣明,您沉冤得雪了!”
李诚望着门外手持圣旨的太监,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他快步走出营房,对着京城的方向跪拜在地:“臣李诚,谢陛下隆恩!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固守辽东,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圣谕宣读完毕,李诚接过沉甸甸的镇辽将军印,心中百感交集。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让他深刻体会到朝堂党争的险恶,也让他更加坚定了固守边疆的决心。
就在李诚重掌宁远防务,整饬军纪、修缮城防之时,关外的皇太极也并未闲着。宁远一战,他虽未攻下城池,却也摸清了明军的虚实,更看出了明朝朝堂的腐朽与党争的激烈。
盛京皇宫内,皇太极端坐于龙椅之上,神色凝重地看着下方的诸王贝勒。“宁远未克,非我军战力不济,实乃李诚这厮守城有方,加之我军粮草短缺,才被迫撤兵。”皇太极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明朝内部党争不断,崇祯小儿猜忌多疑,李诚虽暂时得以保全,却未必能长久。我们当趁此机会,整饬军备,再图辽东!”
“大汗英明!”多尔衮上前一步,躬身道,“臣以为,我军可兵分两路,一路佯攻宁远,牵制李诚主力;另一路则绕道蒙古,进攻遵化,直逼京师。如此一来,明朝首尾不能相顾,必乱无疑!”
皇太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多尔衮所言甚善。李诚在宁远经营多年,城防坚固,不易强攻。绕道蒙古,直捣京师,既能动摇明朝根基,又能迫使李诚分兵回援,届时宁远便唾手可得!”
“不过,”皇太极话锋一转,“秦良玉镇守四川,其麾下白杆兵战力强悍,若她率军北上驰援,必为我军心腹大患。”
提及秦良玉,殿内众人皆面露忌惮。当年萨尔浒之战,秦良玉率白杆兵驰援辽东,多次重创后金军队,其威名早已传遍关外。
“大汗不必担忧。”范文程出列道,“臣已打探清楚,秦良玉虽忠勇,却与明朝朝堂诸多官员不和,且四川境内匪患未平,她未必能轻易抽身北上。更何况,我们可暗中联络四川境内的土司,许以高官厚禄,让他们牵制秦良玉,使其分身乏术。”
皇太极闻言,哈哈大笑:“好!就依范文程之计!即刻传旨,令多尔衮、岳托分别率领两路大军,筹备粮草,整顿军备,一月之后,兵分两路,直取中原!”
“遵旨!”诸王贝勒齐声应道,殿内杀机四起。
与此同时,四川石柱宣慰司府内,秦良玉正对着一封密信眉头紧锁。密信是她安插在盛京的眼线所发,详述了皇太极的作战计划,以及其暗中联络四川土司的阴谋。
“看来,关外的战火,很快就要蔓延到关内了。”秦良玉放下密信,语气凝重。她深知,皇太极绕道蒙古进攻京师,绝非虚张声势,一旦京师告急,明朝江山便危在旦夕。
“母亲,我们是否要上书陛下,请命北上驰援?”儿子马祥麟上前问道。
秦良玉摇了摇头:“皇太极早已料到我们会驰援,暗中联络了土司牵制。如今四川境内匪患未平,土司又蠢蠢欲动,我们若贸然北上,四川必乱,到时候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那该如何是好?京师若失,后果不堪设想啊!”马祥麟焦急地道。
秦良玉目光坚定:“我们虽不能亲自北上,但可派人将皇太极的作战计划加急送往京师,同时整饬军备,威慑土司,使其不敢轻举妄动。另外,即刻派人送信给李诚,告知他皇太极的阴谋,让他早做防备,务必守住宁远,牵制多尔衮的兵力,为京师解围争取时间。”
“孩儿明白!”马祥麟连忙应道,转身下去安排。
秦良玉走到窗前,望着北方的天空,心中默念:“李诚,京师安危,辽东战局,皆系于你一身。你定要守住宁远,守住大明的江山!”
此时的宁远城,李诚刚刚收到秦良玉送来的密信。看完密信,他脸色骤变,立刻召集吴三桂等将领议事。
“诸位,皇太极即将兵分两路,一路佯攻宁远,一路绕道蒙古进攻遵化,直逼京师!”李诚将密信递给众人,语气凝重,“京师一旦告急,明朝江山便危在旦夕。我们必须早做防备!”
吴三桂等人看完密信,皆面露惊色。“将军,那我们该怎么办?若分兵驰援京师,宁远兵力空虚,多尔衮必会趁虚而入;若固守宁远,京师一旦失守,我们便是孤军奋战!”
李诚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吴三桂听令!你率三万兵力,固守宁远,务必牵制多尔衮的主力,不得让其前进一步!”
“末将遵令!”吴三桂躬身应道。
“其余将领,随我率领两万精锐,星夜驰援京师!”李诚站起身,目光坚定,“宁远是辽东的屏障,京师是大明的根基,两者皆不可失!我们兵分两路,各司其职,务必粉碎皇太极的阴谋!”
“末将遵令!”众将领齐声应道,帐内士气高昂。
夜色渐浓,宁远城外,两万明军精锐整装待发。李诚翻身上马,手持镇辽将军印,目光如炬地望着北方。他知道,这一路驰援,必将凶险万分,但为了大明江山,为了天下苍生,他别无选择。
“出发!”李诚一声令下,两万明军精锐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京师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震彻大地,扬起漫天尘土,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坚定的轨迹。
而关外,多尔衮率领的大军已悄然集结,磨刀霍霍;盛京城内,皇太极站在城头,望着南方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大明王朝的命运,再次走到了悬崖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