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声音清亮,却带着明显的委屈。他跑到文清跟前,先是仰头打量她,确认人全须全尾,才悄悄松了口气,可眉心依旧皱着,像个小老头似的絮叨:“以后加班外出记得提前说一声,省的我和弟弟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文谦这两天晚上没看见你,夜里醒来问了你好几次,今天更是不到五点就醒了。”
就在文昌唠叨时,文谦早就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扑到文清腿边,两只小胳膊紧紧箍住她膝盖,仰起的小脸上满是控诉,黑葡萄似的眼睛里还汪着一层水汽:“姑姑,我好想你,你这两天干嘛去了?我还以为你和小阿宇他妈一样,不要我和哥哥了呢?”
小阿宇是文谦之前的玩伴,上个月小阿宇父亲出轨,父母离婚,他母亲直接离开,父亲不到一个月就娶了出轨对象,从此小阿宇先后失去父母,被送回乡下,从此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文谦从出生起就父母双亡,文清虽然从小对他们很好,但也代替不了他的双亲父母,上一世她父母就是科学家,经常不在家,有时一两年看不见人影,是两位哥哥带大的她,因此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再活泼开朗的孩子内心深处有无法弥补的空洞,就像丢了一块的拼图,再漂亮的画面也缺了一角。
她蹲下身,把文谦软乎乎的小身子整个圈进怀里,用温和的声音说道:“姑姑怎么会不要文谦呢,文谦这么懂事听话。是你们二叔找姑姑有事,姑姑着急去帮忙,忘记提前告诉你们了,姑姑答应你们,以后不管去哪儿都提前跟你们打报告,绝不搞突然失踪,好不好?”
文昌站在一旁,小手背在身后,抿着唇不吭声,可眼里的雾色已经出卖了他。文清伸手把他也揽过来,一左一右搂个满怀,她注视着两个孩子的眼睛,眼底满是认真:“姑姑不是小阿宇的妈妈,姑姑会陪着你们长大,直到你们不再需要我。”
文君庭伸手揉了揉文谦的头,跟着劝道:“二叔作证,昨天事出紧急,我才临时把你们姑姑叫走。下回我们提前打报告,绝不让你们俩再担心当‘小草’。”
文谦吸了吸鼻子,把差点滚出来的泪珠憋回去,装作小大人似的伸出小拇指:“拉钩。”
文清失笑,也伸出小拇指,一大一小两根手指勾在一起,晃了两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好,谁变,谁是小狗。”
文清松开手,顺势在两个孩子额前各亲了一下,才站起身。
顾景淮等文清安抚好两个孩子,他这才手中拿着一份红烧肉抬步走来:“看,有好吃的红烧肉,文昌,文谦咱们去厨房把它温热好不好?”
文昌听见有红烧肉,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好,文谦一直担心姑姑,从早上就没吃多少?姑姑一起吧。”说着,他看向文清。
文清在笑着摇了摇头:“姑姑还要和你们的两位表叔谈点事,让顾叔叔陪着你们去吧。”
文昌懂事地点点头,牵着弟弟的小手,跟着顾景淮往厨房走去。文谦这小家伙一步三回头,确认姑姑真的站在原地冲他们笑,才安心地扭过头去。
见两个孩子走远,文清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尽,转身望向郭美云,声音压得极低:“郭美云,今天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听说文昌他们学校的同学都高烧不退,上吐下泻的呢?”
郭美云双手握拳,低着头回道:“其实具体的我也不知,今天吃完午饭不久,街道就乱了起来,经过一番打听,才知道是学校出了问题。”
她抬眼飞快扫了一下厨房方向,确认顾景淮已经带着两个孩子进了灶间,才继续道:“不过我已经让小夏去学校附近打听了,这个时间点应该快回来了。”说着,她看了一眼手表。
文清点头:“你和吴有恩去一趟医院具体打听一下孩子的病情。”
郭美云吴有恩两人应声,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文君庭抬手拦住。
“你们不用去医院了。”
“还是我去一趟医院吧,发生这么大的事,市里肯定已经接到通知了。我得赶在消息炸开前,把事件圈定在一定的范围内, 防止让有心人趁机散播恐慌、煽动群众。”
郭美云和吴有恩对视一眼,齐声低喝:“是!”
文君庭顿了半秒,看向文清:“如果医院确实无法控制病情,清清,最后可能还是要你出手救一救那些学生们。”
文清没有立刻答话,只抬眼望向灰蒙蒙的天际,中午时天空还有稀薄的太阳,此刻,却乌云密布,北风卷着细沙打在院墙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二哥,你放心,我知道如何做,能救的,我肯定救。”
“你心里清楚就行。”文君庭应下,迈步欲走,又回头补了一句,“周深周航,防止‘暮年’声东击西,你们留在家里,哪也别去。这段时间,闭门谢客,别让文昌文谦出去了。”
周深与周航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点头,周深说道:“明白,你前脚离开,我后脚关门,谁来敲门都不开。”
周航正经道:“君庭哥,你就放心吧,我们这么多人呢,别说一个‘暮年’了,就是一只苍蝇都让它飞不进来。”
文君庭没再多话,冲几人点了点头,转身大步流星出了院门。吉普车就停在胡同口,拉开驾驶室的车门,他亲自开车,一脚踩油门,车身“嗡”地窜出,碾过地上的碎石子,朝县医院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