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的手还按在耳钉上，蓝光从裂痕里透出来，顺着指尖流进皮肤。他的呼吸很慢，但胸膛起伏的节奏正在恢复。膝盖上的压力还在，石台的冰冷透过衣物传到骨头里，他没有立刻站起来。
识海里像是下了一场大雪，纷乱的画面被风卷着打转。他看见高塔倒塌，人群跪地，也看见自己站在中央，手里握着耳钉，刺向一块发光的晶体。那画面又变了，黑雾涌出，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站在雾中，眼睛是冰蓝色的，一模一样。
他闭了闭眼，把那些东西压下去。
双生刻痕在体内缓缓旋转，像一根轴，把混乱的信息一点点拉直。他用这股力道在识海中撑起一面冰镜，把碎片投进去。不是全部接收，而是挑关键的部分看。
耳钉震动的那一幕又出现了。不是现在，是百年前。那个人——刘祖林——把一枚和他耳钉一模一样的东西插进星核，然后整个空间开始崩塌。系统从那一刻诞生，但也从那一刻被污染。
记忆到这里断了。
他睁开眼，手指微微发抖。他知道刚才看到的不是幻觉。系统的结构在他体内重新排布，新的纹路沿着经脉延伸，和记忆里的图案完全吻合。这不是巧合，也不是意外。
“刘祖林……”他低声说，“你是第一个。”
声音很轻，但在空旷的祭坛上还是传开了。
周砚之站在下方，骨铃已经举了起来，指节绷紧。他没放下手，也没靠近。刚才那股黑雾的气息太危险，他不能冒险。崔宇星的状态太奇怪，半透明的身体，浮在皮肤下的晶光，还有那道悬浮在掌心的新刻痕。
“你还醒着？”他问。
崔宇星没回头。他抬起左手，掌心朝外，做了个停下的手势。动作很慢，但足够清晰。
“别动。”他说，“我还活着。”
这句话说完，他终于用力撑住地面，一点一点站了起来。膝盖还在发麻，但他站稳了。脚底的冰层重新凝结，贴住石台，防止能量流失。
小雷龙蹲在他脚边，尾巴扫了扫地面，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它能感觉到主人体内的变化，那股熟悉的寒气里混进了别的东西，像是电流，又像是某种更深的共鸣。
岩壁那边传来脚步声。
林晚秋扶着石头走了过来。她的脸色还是白的，但眼神清醒。她醒来时就感觉到不对劲，空气里残留着那股黑雾的味道，让她胸口发闷。她抬手在胸前画了个符文，淡金色的光绕过心口，稳住了气息。
她看着祭坛上的崔宇星，没有立刻说话。
他的影子落在地上，边缘泛着一丝紫光，但不再扭曲。他的耳钉还在亮，可光芒比刚才柔和了。最让她在意的是他的眼睛——冰蓝色的瞳孔里，有细小的雷光在跳动。
“你看到了什么？”她问。
崔宇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那道螺旋状的纹路还在，外圈是霜晶的痕迹，内里缠绕着电弧。他轻轻碰了碰耳钉的裂痕，那里已经不再烫了。
“我看见了源头。”他说，“那个系统……不是自然形成的。是有人造的。刘祖林，他是第一个共鸣者，也是系统的起点。”
周砚之皱眉：“你是说，你现在用的这个能力，是他留下的？”
“不完全是。”崔宇星摇头，“他把自己的意识融进去了，想通过系统延续存在。但他失败了，系统被污染，变成了残念。而我……是被选中的容器。”
林晚秋走近一步：“你怎么确定这不是它给你的假记忆？”
“因为身体记得。”崔宇星说，“每一次刻痕生成，每一次回响触发，都有它的痕迹。之前我以为是随机觉醒，但现在我知道了，那些‘首次掌握’的波动，其实是在回应它。它一直在引导我走到这一步。”
他说完，抬头看向祭坛中央。
那块星核碎片原本嵌在石台上，安静地发着蓝光。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晶体突然震了一下，接着缓缓升起，悬在半空。
三人同时抬头。
碎片离地三尺，微微晃动，表面的光开始变暗。它不是自己动的，是被什么东西吸引。头顶上方，那道裂缝虽然闭合了，但边缘还留着一圈紫痕，像烧过的纸边。现在，那痕迹正微微发亮。
“它要回去。”周砚之说。
“不是回去。”崔宇星盯着碎片，“是被召唤。”
话没说完，碎片突然加速，朝着裂缝飞去。速度很快，带出一道蓝色残影。崔宇星反应极快，抬手就是一道冰索甩出，缠住晶体边缘。可那力量太强，冰索刚成型就被扯断，碎片继续前进。
林晚秋立刻抬手结印，一道结界在空中成形，挡在碎片前方。金光一闪，碎片撞上去，发出一声闷响，停了一瞬，但结界只撑了两秒就碎了。
周砚之冲上前一步，骨铃摇动，嘴里念出封印咒。可这次连音节都没念完，一股反冲力直接把他推后三步，差点摔倒。
“拦不住。”他喘着气，“这不是物理阻挡能解决的。”
崔宇星站在原地没动。他知道他们拦不住。刚才吸收系统残留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这块碎片不属于现在的时间线。它是锚点，是钥匙，也是坐标本身。
它必须走。
他抬起手，没有再试图阻止。
碎片穿过紫痕，消失在裂缝里。那一瞬间，整个祭坛的灯光全都熄灭了。蓝光没了，雷纹暗了，连地面的能量接缝都停止了脉动。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小雷龙站起身，耳朵竖着，盯着那道正在闭合的裂缝。它的爪子还在发抖，体温比刚才更高。
崔宇星慢慢收回手。他的身体还在适应新的系统结构，识海里仍有余波震荡，但他清楚地知道了一件事：刘祖林不是单纯的敌人。
他是过去的自己。
也是未来的威胁。
“我们得动了。”他说，“它已经启动了，不会再等。”
周砚之抹了把脸，捡起掉落的骨铃：“你知道接下来去哪？”
“极北。”崔宇星说，“星核归位的地方，也是系统最初成型的位置。他在那里等我。”
林晚秋走到他身边，没说话，只是把手放在他手臂上。她的指尖有点凉，但很稳。
崔宇星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周砚之叹了口气：“又是赶路啊。”
小雷龙叫了一声，跳上崔宇星肩膀。它的毛炸着，但眼神很亮。
崔宇星最后看了一眼祭坛。石台空了，裂缝只剩一道浅痕。这里的一切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他们四个人站着。
他转身走向通道。
脚步落下时，地面的冰层自动裂开一条路，通向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