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的手还停在半空,那截烧过的香静静躺在背包侧袋里。他刚想收回手,眼前忽然一黑。
不是闭眼,也不是晕倒。是整个世界被抽走了。
风没了,焦土没了,悬浮的光球和剑胚也没了。他站在一个熟悉的房间里,脚下是老旧的木地板,头顶的日光灯管闪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嗡鸣。
校长室。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还是刚才那身,背包还在肩上。可他明明前一秒还在荒山试炼关的裂缝边上,怎么一眨眼就到了这里?
“你来了。”
声音从身后传来。不高,不冷,却让他脊背绷紧。
江临渊猛地转身。
青帝残魂站在办公桌旁,身形比之前清晰许多。不再是模糊的虚影,而是像真人一样立在那里。他穿着宽袖长袍,发髻束起,面容看不真切,但眼神落在江临渊身上时,带着一种无法回避的重量。
“是你把我带过来的?”
青帝残魂没有回答。他抬起手,掌心向下,轻轻一压。
江临渊没感觉到任何力量作用在身上,可双腿却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去。不是跪,只是膝盖发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他往下。
“不必抵抗。”青帝残魂说,“你能站在这里,说明你已经过了第一关。”
“什么第一关?”
“命格相合。”青帝残魂终于看向他,“昆仑墟核现,十方劫起。守阵之人必须出现。而你,是唯一一个让石印回应的人。”
江临渊皱眉。“石印?什么石印?”
话音未落,办公桌上亮起一道微光。
一块巴掌大的石印浮在桌面中央,通体灰白,边缘刻着细密纹路。它原本嵌在墙角的展示柜里,是学校百年校庆时挖出来的老物件,对外宣称是古代镇邪碑的残片。江临渊见过一次,当时觉得这东西又旧又破,没人当真。
可现在,它在发光。
青帝残魂伸出手,指尖点在石印表面。
“啪”的一声轻响,像是冰面裂开。
石印表面浮现出一道道金色线条,迅速交织成复杂的图案。那些纹路不断流动,最后凝聚成九个字——镇魔九诀。
江临渊脑子里突然一涨。
不是疼,也不是晕,是像有东西硬塞进来。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舌头不听使唤。
青帝残魂的手指离开石印,转而指向他眉心。
“接住。”
那一瞬,石印碎了。
不是炸开,也不是崩解,是化作一缕流光,顺着青帝残魂的指引,直冲江临渊额头。
他想躲,身体却动不了。那道光撞上眉心的瞬间,整条手臂猛地一颤。一股热流顺着额头往脑内钻,速度快得来不及反应。
画面出现了。
一座巨大的黑色山脉横贯大地,山底埋着锁链,链子另一头连着地脉深处。无数人影站在山顶,手持法器,口中念咒。天空裂开,血雨落下。有人倒下,有人扑上去补位。最后一道雷劈下来时,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了,只剩下一枚石印插在山顶。
接着是第二幕。
十座山峰同时亮起光芒,排列成环形。每座山上都有一块石印,遥遥呼应。中间的虚空缓缓打开,露出一道门。门后漆黑一片,只有呼吸声传来。
第三幕更快。
山崩,地裂,石印发光,有人伸手去拿,手指碰到的瞬间就被吸干了血肉。又有人用刀砍,刀断了,人死了。最后是一个穿灰衣的年轻人走来,他没有碰石印,只是站在那里。石印自己飞起,落在他掌心。
画面戛然而止。
江临渊跌坐在地,额头全是汗。他大口喘气,胸口起伏剧烈。刚才看到的东西太多,太杂,根本记不住全部。但他知道,那些不是幻觉,也不是记忆,是某种被封存的信息,刚刚强行灌进了他的脑子。
“镇魔九诀……是什么?”他抬起头,声音有些哑。
青帝残魂看着他,许久才开口:“不是功法,不是秘术,是责任。拿到它的人,必须守住最后一道门。如果你不行,下一个就是上官玥。再不行,就是陈慕白。直到有人能撑到最后。”
江临渊愣住。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签到的地方,都是对的。”青帝残魂说,“图书馆、实验楼、游泳馆、体育场……那些不是普通的建筑,是十大洞天投影的锚点。你每天打卡,等于在修复封印。系统选你,不是偶然。”
江临渊喉咙发紧。
他想起母亲求的那截香,想起高考那天走错的小巷,想起父亲总在凌晨三点收车回家的路线。这些事以前他从没多想,现在却像一根根线,全被扯了出来,连向同一个方向。
“罗校长知道这些吗?”
青帝残魂没有回答。他的身影开始变淡,像是信号不稳的画面,边缘出现波纹。
“等等!”江临渊站起来,“还有多少事我没被告知?我到底是谁?”
“你不是谁。”青帝残魂的声音越来越轻,“你是被选中的人。剩下的路,只能你自己走。”
话音落下,他的身形彻底消失。
办公室恢复安静。日光灯还在闪,石印不见了,桌面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痕。
江临渊扶着桌子边缘慢慢坐下。脑袋还在胀,那些画面时不时闪过一下,像卡顿的视频。他闭上眼,试图理清思路,可刚集中精神,眉心就传来一阵刺痛。
九道符文在他意识深处沉浮,不动,也不散。
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重,是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一步一步,走得不快,但很稳。
门把手转动。
江临渊睁开眼,还没来得及起身,门已经被推开。
陈慕白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他穿着安保处的制服,肩章整齐,领带一丝不苟。看到屋内的景象时,他脚步顿住。
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办公桌上。
他快步走过去,低头盯着那个石印留下的痕迹,脸色变了。
“这是……”他伸手摸了摸桌面,指尖划过边缘的刻痕,“不可能。”
江临渊看着他。“你知道这东西?”
陈慕白抬头看他,眼神变了。不再是平时那种公事公办的样子,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惊惧的情绪。
“这是上古守阵人的信物。”他说,“罗校长当年拼死守住的秘密,怎么会出现在你面前?它怎么会认你?”
江临渊没说话。
他知道这个名字的分量。罗校长临终前把镇龙印交给他,说那是维持地脉平衡的关键。但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块令牌,没想到背后还有更深的东西。
“你不该进来的。”他说。
“我不该进来?”陈慕白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荒山那边的能量波动传到这里,整个监控系统都在报警。我赶来查看,结果发现校长室的防护阵失效了。这种事十年都没发生过一次,偏偏在你出现后就破了。”
江临渊沉默。
他确实没想到会惊动阵法。
“你接受了传承?”陈慕白盯着他,“石印已经融入你体内?”
“它进来了。”江临渊摸了摸眉心,“但我还不知道怎么用。”
“你根本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陈慕白声音低了下去,“每一代守阵人,活不过三十岁。他们耗尽寿元维持封印,最后连骨头都化成灰。罗校长撑了五年,已经是奇迹。你现在拿了这个东西,等于签下死契。”
江临渊看着他。“那你呢?你是不是也接到过召唤?”
陈慕白没回答。他站在原地,手还按在桌面上,指节微微发白。
过了几秒,他忽然问:“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像钟声,又像铁链拖地的声音。”陈慕白的眼神有点飘,“每次有人接过石印,那个声音就会响起。我在训练营听过一次,当时教官立刻切断了通讯频道。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
江临渊摇头。“我没听见。”
陈慕白松了口气,可脸上的凝重一点没减。
“那你更危险。”他说,“因为它在等你开口。”
“什么意思?”
“当你第一次默念镇魔九诀的时候,门就会打开。”陈慕白盯着他,“别轻易尝试。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
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
手搭上门把手时,他又停了一下。
“江临渊。”他背对着说,“你惹上大麻烦了。”
门关上了。
江临渊一个人坐在屋里。日光灯还在闪,地板上的影子忽长忽短。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刚才陈慕白说话的时候,他左手的小指动了一下。
不是他自己控制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试着接管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