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靠在立柱上，左手压着肩头，骨头错位的地方还在渗血。他盯着头顶的劫云，云层中央那道粗大的血雷迟迟未落，但其中的气息变了。不再是单纯的雷暴压迫，而是多了一种缓慢爬行的感觉，像有东西在云里蠕动。
他没动，右手悄悄贴住地面。青帝诀残存的感应顺着指尖蔓延，地脉震动微弱，却清晰指向云心偏左三寸——那里有一团凝而不散的阴气，正借雷光掩饰自身。
他知道那是周云鹤。
还没走，也没死。只是藏得更深了。
风从屋顶边缘卷过，带着焦土和草木腐烂的味道。他眼角余光瞥见上官玥站在右侧两步外，双手握着剑胚，指节发白。她一直没说话，但从他坐下那一刻起，她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的伤处。
他不想让她靠近。
这地方太危险，残魂还在，劫雷随时会劈下来。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推开任何人的时候。
就在他准备开口让她退后时，剑胚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轻微晃动，是整把剑在她手中剧烈颤抖，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唤醒。上官玥本能收紧手指，却发现剑身滑出掌心，自行腾空而起。
银光一闪，剑如离弦之箭，直冲云霄。
江临渊抬头，看见剑锋划破血云，空气中裂开数道细痕，像是无形的丝线被斩断。那些丝线泛着暗红，一截截飘散，在空中化作灰烬。
云中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一声惨叫。
那声音扭曲变形，却能听出是谁——周云鹤。
血云翻滚，一道半透明的人影被逼出，蜷缩在云层边缘。他的胸口裂开一道口子，边缘焦黑，显然是被剑气所伤。那不是普通的攻击，而是直接斩在了魂体本源上。
江临渊抓住机会，右手猛拍地面。墟核残存的力量自丹田涌出，掌心金光暴涨，化作一道光柱轰向残魂所在。
光柱撞上人影，将其狠狠推出百米之外。血云随之震荡，原本凝聚的粗大雷电瞬间溃散，只留下几缕残丝在空中挣扎。
劫雷的轨迹稳住了。
他松了口气，身体一软，差点倒下。左手撑住瓦片，冷汗顺着额角流进眼睛，刺得生疼。
剑胚在空中转了个弯，缓缓落回上官玥手中。她伸手接住，指尖触到剑身时顿了一下。
剑面上多了一道纹路，从剑柄延伸至剑尖，颜色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那纹路微微发热，与之前断裂的咒印位置完全吻合。
她低头看着，没说话。
江临渊喘了几口气，慢慢抬起眼。他看见她盯着剑身，神情不太一样。不是惊讶，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说不清的震动，像是认出了什么。
但他没问。
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他抬头再看天空，劫云没有散。虽然血丝少了，雷光也恢复了正常色泽，但云层深处仍有波动。那不是自然现象，是某种意识残留的痕迹。
周云鹤还没死。
只是被打退，不是消灭。
他靠柱坐着，右手垂在身侧，指尖还残留着金光的余温。墟核的力量几乎耗尽，短时间内无法再动用。肩上的伤让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痛感，但他不敢闭眼。
陈慕白还在屋里。
刚才那一波劫雷已经过去，但分神劫不会只来一次。只要识海不稳，雷就会继续劈。而刚才那场干扰虽然解除，谁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隐患。
他看向上官玥。
她已经收剑入鞘，站得笔直，目光扫视天空。风吹起她的衣角，她抬手按了按剑柄，动作很轻，但意思明确——她在守。
他知道她明白现在的处境。
不需要他说，也不需要解释。她知道这地方不能空，更不能乱。
远处教学楼传来钟声，七点整。校园广播开始播放晨间通知，声音模糊不清。平常这个时候学生已经开始跑操，今天却安静得出奇。昨晚的地裂和雷暴让整个学校停课，安保人员封锁了东区，没人敢靠近主楼。
但他们顾不上这些。
风又吹过来，这次带着一丝凉意。他闻到了雨水的味道。
要下雨了。
他皱了眉。
雨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水汽会稀释空气中的灵力浓度。青帝诀依赖地脉生机，一旦湿度过高，屏障再生速度会变慢。如果下一波劫雷在这种时候落下，他可能连最基本的防御都撑不起来。
他必须想办法。
可他现在连站起来都困难。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五指张开又握紧，指腹发麻。墟核还在体内，但反应迟钝，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了。他怀疑是刚才强行催动导致反噬，也可能是因为周云鹤的血咒虽被斩断，但影响仍在。
他抬手摸了摸眉心。
印记还在，青色微光隐约可见。那道暗红血纹消失了。从感觉上来说，识海比之前清明了许多，像是堵住的河道终于通开。
第501章留下的问题解决了。
血咒清除了。
他松了口气，但没放松警惕。
清除不代表结束。这种事从来都不是一斩就完的。
他抬头看天，云层低沉，颜色灰暗。雨还没下，但风越来越大。校长室屋顶的藤蔓已经开始枯萎，叶片卷曲，茎秆发脆。青帝诀维持的屏障只剩下薄薄一层，贴在瓦片上，像一层快要脱落的皮。
他知道它撑不了多久。
上官玥忽然转身，面向他。她走了两步，停在他面前，蹲下身，视线与他平齐。
“你还撑得住？”她问。
他点头。
“别逞强。”她说，“你脸色很差。”
“我知道。”他说，“但我不能倒。”
她看了他几秒，然后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符，递给他。
“拿着。”
他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
“我父母留下的东西。”她说，“不是法器，也不是阵盘。它不攻击，也不防御。但它能稳定魂体，防止神识崩解。我本来想等修复完成后再用……但现在，你比我更需要。”
他没接。
“你不该交出来。”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她说，“而且，我不觉得给错人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终于伸手接过。
玉符入手冰凉，表面刻着极细的纹路，看不出是什么图案。他握紧，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波动顺着掌心传入经脉。
不是灵力，更像是某种安抚。
他深吸一口气，把玉符塞进背包侧袋，和那半截香放在一起。
“谢谢。”他说。
她没回应，只是站起身，再次抬头望天。
云层又开始旋转。
这一次，不是血色，也不是雷光，而是纯粹的黑暗。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在云心凝聚，缓慢下沉。
他察觉到不对。
那不是劫雷。
劫雷有规律，有节奏，哪怕被篡改也有迹可循。可这个东西，是从外头进来的。
有人在引导它。
他猛地抬头，看向城市方向。
那边的高楼之间，似乎有一个人影站在某栋楼顶，双手抬起，掌心朝天。
他看不清脸。
但他知道是谁。
周云鹤没走。
他躲进阴影里，借城市建筑遮掩气息，现在又回来了。不是为了劫杀陈慕白，是为了别的。
他想干什么？
他正想着，上官玥突然拔剑。
剑胚再次离手，飞向半空。这一次不是冲向劫云，而是斜刺里斩向左侧虚空。
一道黑影被逼出，悬在空中不到两秒，就被剑气撕碎。
碎片落地前化为黑烟，消散在风中。
他明白了。
周云鹤不是要操控劫雷。
他是想种东西进来。
用残魂分裂出分身，偷偷潜入这片区域，等劫雷落下时附在雷光里，直接打入识海。那种方式比正面攻击更隐蔽，也更致命。
剑胚刚才斩断的，就是那个分身。
他看向上官玥。
她站在原地，一手持剑，一手捂着胸口，呼吸有些急促。刚才那一击消耗不小，但她眼神没乱。
“它还会再来。”她说。
“会。”他说，“但他不敢靠太近了。剑胚能认出他。”
她低头看剑身，那道血纹仍在，颜色比刚才深了些。
两人沉默对视。
风更大了。
雨点开始落下，第一滴砸在江临渊的手背上，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