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出现,A组注意他的左手。”江牧宇的声音瞬间绷紧。
监控画面里,男人的左手戴着副橡胶手套,手腕处缠着圈厚厚的纱布,纱布边缘隐约透出点暗红,像是新换的。
他推着车慢慢走过走廊,拖把在地面上拖出“吱呀”的声响,目光却像雷达一样,扫过每个诊室的门牌,最终停在档案室门口。
戚雨低下头,假装翻看病历,眼角的余光却紧紧盯着他。
清洁车的金属支架上挂着个黑色布袋,看起来沉甸甸的,袋口露出一截深色的布料,不像普通的清洁工具。
“他在看你。”江牧宇的声音压得更低,“保持自然,别抬头。”
男人的脚步在距离戚雨三米远的地方停下,开始慢吞吞地擦拭墙壁上的扶手。
擦到第三下时,他推车里的手突然动了,指尖滑向车底的夹层,动作隐蔽而迅速。
戚雨的呼吸屏住了。她能看到他手套下的手指在用力,像是在抽什么东西,金属摩擦的轻响顺着地面传过来。
“行动!”
江牧宇的指令刚落,走廊两侧突然冲出几道身影。
伪装成病人的侦查员从座椅上弹起,药房门口的护士扯掉白大褂,露出里面的警服,楼梯间的埋伏人员也瞬间堵住了退路。
“不许动!”
两名侦查员扑上来,一人按住他的肩膀,一人别住他的手臂,将他狠狠按在清洁车上。
“砰”的一声,清洁车翻倒在地,拖把、水桶滚了一地。男人奇怪的没有挣扎,口罩被扯了下来,露出一张苍白消瘦的脸。
左眼下方的痣,凹陷的脸颊,正是张诚。只是比证件照上多了些皱纹,眼神里充满了阴郁。
“放开我!”他嘶吼着,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都该死!都应该给我的芸芸陪葬!”
戚雨站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张诚脸上,他的目光盯着戚雨。
“张诚?”戚雨蹲下来,看着张诚。
张诚突然笑了:“戚法医…三年前,是你要求给我妹妹二次尸检的,对吗?”
戚雨愣了一下。
“谢谢你。”张诚说,“虽然没什么用。”
“你妹妹的事,我很抱歉,但仇恨解决不了问题。”
“解决不了?”
张诚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肩膀发抖,“那谁来解决我的问题?我妹妹死了,那些人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刽子手,你们警察呢?你们查了吗?你们只知道看证据,可我的证据呢?我的证据就是她死了,而他们活着!”
他的挣扎越来越弱,最终瘫软在地,被侦查员戴上手铐。
一名警察弯腰检查翻倒的清洁车,从车底的夹层里抽出一个黑色手术包,拉链拉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里面是成套的外科器械,手术刀的刀刃闪着寒光,止血钳、骨锯一应俱全,和案发现场的工具一模一样。
包的夹层里还藏着一张地图,上面用红笔标着戚雨从家到警局、再到卫生院的路线,每个路口都画着小小的十字,旁边写着时间点。
最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女孩,扎着马尾辫,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和张诚有几分相似。
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芸芸,等哥哥为你讨回公道。”
江牧宇拿起照片,指尖划过女孩的笑脸,又看了看地上眼神空洞的张诚,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走廊里恢复了安静,只有挂钟还在“滴答”作响。
戚雨看着被押走的张诚,他的背影佝偻着,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阳光依旧明亮,却驱不散档案室门口那片淡淡的阴影,仿佛还残留着那些被红笔划掉的名字,和那段被仇恨吞噬的时光。
审讯室里。
张诚坐在铁椅上,手铐在手腕上磨出红痕,他却像没感觉似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单向玻璃,那里映出他自己扭曲的脸。
江牧宇推开门时,他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撞出回声:“你们早该来了。”
“说说吧,几位受害者,还有仓库里那几个名字,都是你杀的?”江牧宇把卷宗推到他面前,照片上的心脏容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张诚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眼神瞬间变得狂热:“是我。但他们不是死了,是‘偿还’。”
他伸出手,指尖在桌面上划出弧线,像握着手术刀。
“芸芸死在那天,心电图变成直线仅仅用了几分钟。我给他们的倒计时,正好是她从心跳停止到宣布死亡的时间。公平吧?”
“公平?”江牧宇的声音沉了下来,“他们只是联名举报,你妹妹的死是医疗意外——”
“意外?”张诚猛地拍桌子,手铐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那瓶被污染的药,明明是制药厂的问题!王成给他们供包装材料,他们会不知道药品有问题?他们就是帮凶!是他们看着芸芸的病历被泄露,看着我被当成替罪羊,却什么都没说!”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我失去工作那天,在医院门口跪了三个小时,求他们看一眼芸芸的日记,看一眼她有多期待康复。他们呢?他们笑着说‘杀人犯的话谁信’,还把我的白大褂扔在泥里踩!”
单向玻璃后的戚雨握紧了拳头。她能理解失去亲人的痛苦,却无法认同这种极端的报复。
“所以你就偷器械,伪造身份,潜伏三年?”她推开门走进来,声音平静,“包括袭击叶少柒,也是因为她的血型?”
张诚的目光转向她,像突然点燃的火焰:“她不该挡路!你们都不该挡路!”
“这个案子和我无关,和叶少柒更无关。”戚雨打断他。
“你只是在找借口,用仇恨掩盖自己的懦弱。你不敢面对妹妹的死是意外,不敢接受自己作为医生的失误,只能把所有错推给别人。”
“我没有失误!”
张诚嘶吼着站起来,被手铐拽得一个趔趄,“手术很成功!是药品!是那些人!”
突然还在愤怒的张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浑身泄气把所有案件的经过都讲了出来。
案件看似尘埃落定,直到戚雨在整理仓库收缴的物品时,发现了那个藏在手术器械箱夹层里的笔记本。
封面是磨损的棕色皮质,翻开第一页,是密密麻麻的手术记录,字迹工整,能看出主人曾对医学的虔诚。
她一页页翻着,突然,一张照片从纸页间滑出。
照片上是个男人,站在医院的梧桐树下,笑容温和,眉眼间和戚雨有七分相似——是她的父亲,戚明远。
戚雨的呼吸瞬间停滞,指尖颤抖着拿起照片。
背面有一行娟秀的蓝色钢笔字,墨水已经褪色,却依旧清晰:「谢谢你当年的匿名举报」。
与此同时,“柒月”酒吧的后院里,叶少柒正坐在藤椅上晒太阳,右臂的纱布已经拆了,只留下道浅浅的疤痕。
店员捧着一束包装精美的向日葵走进来:“叶姐,有人送花,没留名字。”
叶少柒挑眉,接过花束。向日葵开得灿烂,却带着股若有若无的怪味。她拆开层层包装纸,在花茎底部摸到张硬纸——是张打印的纸条,只有六个字:
「张诚只是棋子」。
叶少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拿起手机,拨通戚雨的电话:“你那边是不是漏了什么?有人给我送了张纸条,说张诚是棋子。”
戚雨刚从父亲的照片中缓过神,听到这话心头又是一震:“我马上过去。”
两人碰面时,江牧宇也打来了电话,语气凝重:“你们来局里一趟,三年前的医疗纠纷卷宗有问题。”
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江牧宇将几份报告摊在桌上:“这是张芸的术后药品检测报告,还有护士的值班记录,你们看这里——”
他指着报告上的日期,“检测样本的采集时间,比护士记录的给药时间早了两小时,这不可能。而且笔迹有重叠,像是后来修改过的。”
戚雨拿起报告,指尖划过那些可疑的字迹。修改的痕迹很细微,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显然是行家所为。
“也就是说,当年的‘证据不足’,可能是人为造成的?”叶少柒皱眉,“有人故意销毁了对张诚有利的证据,或者说,有人想让他背这个黑锅?”
“张诚说的药品问题,也许是真的。”江牧宇的声音很低,“但被人掩盖了。而掩盖真相的人,很可能就是把张诚当棋子的幕后黑手。”
戚雨看着桌上父亲的照片,又看了看那份被动过手脚的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