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浅突然跪坐起来,伸出手,指尖落在他太阳穴上,不轻不重地按压起来。
“01号丁技师为您服务。”
凌寒偏头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将身体的重心往后一靠,斜斜倚在她身上,彻底由着她动作。
小白眼狼,理亏的时候,倒是知道卖乖。
她的力道不轻不重,按在酸胀的穴道上,竟真驱散了几分头痛的阴云。
精神一松懈,连日积累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他竟在这安稳的节奏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丁浅感觉到他身体的重量逐渐倚靠过来,呼吸也变得绵长均匀。
她垂下眼,能看到他微蹙的眉心在指腹下缓缓舒展。
睡着的凌寒,收起了所有锋芒和冷厉,显得……有点乖。
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投下淡淡阴影,薄唇放松地抿着。
他大概真的累了。
丁浅想。
他呼吸渐渐沉了,身体完全倚靠着她。
她一手托住他后脑,一手揉开后颈僵硬的肌肉,极缓、极轻地将他放倒在沙发上。
见他只是无意识动了动并未醒,她便跪坐在地毯上,开始给他按摩。
先是肩膀。
隔着衬衫都能感觉到那层硬邦邦的肌肉。
她用指关节抵上去,用力揉开那些紧绷的结。
他无意识地动了一下,喉结滚动。
然后是他的手臂。
从结实的上臂,到线条漂亮的小臂,她一寸寸捏过去。
她的手指,移向了他的腿。
隔着质地精良的西裤,她先按上他紧绷的大腿肌肉,再到线条分明的小腿。
过程中,他只在触碰腿侧时含糊一哼,眉心微结,但很快在她的按压下松解,陷入更深的沉睡。
房间里只剩他深长的呼吸,与她指尖摩擦衣料的微声。
待主要肌群松弛下来,她才停手,指尖已泛酸。
她没有起身,只是静静跪坐,看他睡梦中毫无防备的侧脸。
那一刻,她眼底情绪翻涌复杂。
最终,她只极轻地叹了口气,拉过薄毯,小心覆在他身上。
那盒烟不知何时已滑落在地。
丁浅俯身捡起,走到窗边,“嚓”地点燃。
她推开一丝窗缝,刺骨的风瞬间涌入,青白的烟模糊了她的侧脸。
窗外,月光很好。楼下那片巨大的人工湖冰面,泛着碎银般的冷光。
那里面,还沉着她的手机呢。
这个位置,她太熟悉了。
曾经多少次,她站在这儿,想着跳下去会不会更痛快。
她忽然轻笑一声,双手一撑,利落地坐上了冰冷的窗台。
指尖拂过面前焊死的、结实的防盗栏。
冰凉的金属触感,将她与那片曾诱惑她下坠的波光,彻底隔绝。
“现在倒是安全了……”她低声自嘲。
不知不觉,那包“贿赂”她的烟,已经一根不剩。
丁浅捏着空瘪的烟壳,用力将它揉成一团。
然后,她扬手,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皱巴巴的纸团,朝着窗外无尽的黑暗,狠狠砸去!
夜风呼啸,灌满她的衣袖。
她抬起头,对着吞噬一切的夜空,从齿缝里碾出一句:
“去你妈的命运……”
“老子偏要,跟你斗到底。”
她在窗台上站起身,迎着寒风活动僵硬的筋骨,关节发出噼啪轻响。
松快后,她利落转身跳下窗台,一抬眼,却撞进凌寒深邃的目光里。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静静靠在沙发扶手上望着她。
他的眼神清醒,没有刚睡醒的迷蒙,仿佛已经看了她许久。
四目相对,丁浅歪了歪头,颈骨“啪”地一响打破寂静。
凌寒站起身,嗓音沙哑:
“看这架势,丁大小姐是准备干票大的?”
丁浅勾唇,裹挟着一身窗外带来的寒意与烟草气息走近,伸手扯住他的衣领迫他俯身,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
“干、翻、他、们。”
凌寒眉峰一挑:“好。”
管他来的是神是鬼,他奉陪到底。
得到他干脆的回应,丁浅松开了手,低头去解腕上的珠串。
凌寒呼吸一滞,身体微微紧绷。
上一次,丁深就是这样出现的。
珠串离手,气息骤变。
那么现在,眼前的人……
丁浅解下珠串,握在掌心,抬眼看向凌寒紧绷的神色。
她忽然挑眉,问得直接:
“怕我?”
凌寒喉结滑动,没能立刻出声。
该如何说出口?
怕的不是你,是那个可能取代你的“存在”。
丁浅没有等他回答。
她执起他的右手,将犹带她体温的珠串,一圈一圈,仔细缠绕在他结实的小臂上。
她低头看着那串珠子,声音低了下去:
“我不在的日子,让它替我守着你。”
凌寒垂眸,抬起右手,看着腕上那串深色的珠子。
它们静静贴合着他的脉搏,是属于她的护身符。
“喂,”
丁浅忽然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别摆出这副送我上战场的表情。我是去治病,又不是去就义。”
凌寒抓住她撞过来的肩膀,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丁浅,你必须给我好好的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
凌寒抬起头:
“否则,我就把沈医生的医院买下来,改成游乐场。”
丁浅一愣,随即笑出声,眼眶却微微发热:
“幼稚鬼。乖乖的等我。”
他抬手揉了揉她发顶说,沉声道:
“好。我等你。”
……
除夕前一天。
病房里。
凌寒和阿强在无声的收拾东西,李医生则在给丁浅做最后一次出院检查。
片刻,他收起听诊器:
“肺部的杂音基本消了,恢复得不错。”
“这几天,多休息,养足精神。”
后面的话不必多说,彼此都明白。
李医生看着丁浅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和明显消瘦下去的身形,心里一阵酸涩,眼眶控制不住地有点发红。
他连忙低下头,整理医药箱,掩饰失态。
就在这时,丁浅忽然从旁边拿过一个厚厚的、印着烫金“福”字的大红包,递到了李医生面前。
“伯伯,给您。”
李医生一愣,故意板起脸:
“怎么?大过年的,想污我医者清誉?”
“没错,李伯伯,这就是明晃晃的贿赂。”
她往前凑了凑,做出鬼鬼祟祟的样子,声音却一点没放低:
“以后,凌氏大少爷的一举一动,请务必、事无巨细,向我汇报!”
李医生看着她明明眼眶也泛着红,他没再推辞,伸出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红包。
“行。这‘线人’,我当了。保证完成任务。”
大家都知道前方是一场硬仗,而她此刻所有的“胡闹”,无非是想让让她自己,能稍微安心一点。
如此,便遂了她的意。
检查做完,该叮嘱的叮嘱完。
临走,丁浅说:
“李伯伯,新年快乐。今年就不陪您过年了。”
“新年快乐!”
李医生第一次认真的说:
“一定保重。”
凌寒牵起丁浅的手,离开医院。
车驶入凌家老宅,老宅里已经提前布置过,有了些年节的暖意。
门开的瞬间,凌父和凌母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声音,同时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