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这回是真他妈鲤鱼跃龙门了!
连常先生都压不住他!
奉天城里,于秀凝捧着刚到手的情报,指尖都在发颤。
她是谁啊?
东北保密局出了名的女诸葛,可这回拆解魔都那摊子事的时候,愣是拆出一身冷汗。
——杜大亨在前头搅风搅雨?
常先生和铁血救国会被耍得团团转?
孔家和将家撕破脸?
最后夫人掀桌子收场?
“放屁。”于秀凝把电报往桌上一拍,烟灰缸都震得跳了跳,“这手笔,除了我那‘人畜无害’的好弟弟,还能有谁?”
她点起一支烟,烟雾缭绕里仿佛看见许忠义那张永远笑眯眯的脸。
一年!就他妈一年!
当初以为他坐上督察处头把交椅就到顶了,结果人家直接给你表演个什么叫“天花板?
那是我脚底板”。
金陵呼风唤雨不算,手还伸到魔都去了。
黄金风潮案他捞一笔,金圆券泄密案他再捞一笔——捞到多少?
于秀凝都不敢细算,怕算明白了自己心脏受不了。
“半个民国的钱,怕是都流进他兜里了。”她喃喃自语,烟烧到指尖都没察觉。
这已经不是富可敌国了。这是一个人活成了第四大家族。
常先生搞什么“打老虎”?打不动了。
铁血救国会那点獠牙,在许忠义如今这体量面前,跟奶猫挠痒痒似的。
再想动他?
行啊,先问问民国这艘破船经不经得起颠簸。
最他妈魔幻的是什么?
许忠义是地下党。
根正苗红、如假包换的地下党!
“哈!”于秀凝笑出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可是亲眼看着这小子从个小白脸一路爬到民国首富的——白手起家?
这他妈叫白手起家?
这分明是徒手造了个印钞厂!
可甭管外头多少人跪着喊他“许爷”,在她这儿,他永远是那个进门先喊“姐”、有啥好事都惦记着她的忠义。
“我男人,牛逼!”于秀凝掐灭烟,心里那点骄傲压都压不住。
黄金风潮,他带她玩;金圆券做空,他分她羹。
以他现在的地位,早就可以一脚踹开她这“前上司”,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可他偏不。
每次来信,开头永远是“秀凝姐近来可好”。
逢年过节,东北见不着的稀罕货,总能从他那儿变戏法似的送来。
这份情,她和陈明都记着。
“轰——!!”
炮火声由远及近,震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
陈明从外头进来,军装沾着灰,一脸晦气:“又近了。照这速度,奉天撑不过三天。”
于秀凝没接话,走到窗边掀起帘子一角。
外头天色昏沉,远处火光时隐时现,像怪兽在喘息。
守城的是谁?那位“百战百败”的陈长官。
捞钱舔上位是一把好手,打仗?送人头还差不多。
“秀凝,”陈明凑过来,压低声音,“咱们得想想后路了。”
后路?
于秀凝扯了扯嘴角。
她都是许忠义的人了,还要什么后路?
可这话不能说。
她和陈明表面还是保密局的人,是党国的“忠臣”。
“去金陵?”她摇头,“那是虎穴。咱们在东北算个爷,去了那儿,就是条寄人篱下的狗。保不齐哪天就被扔去敌后潜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陈明脸色白了白:“那……去湾岛?咱们有钱,疏通关系……”
“湾岛?”于秀凝笑得更冷了,“那地方现在鸟不拉屎!有钱?有钱你买得到米还是买得到枪?过去就是当苦力!”
她转过身,盯着陈明的眼睛,一字一句:“我想去漂亮国。”
陈明愣住了。
“忠义在那边有人脉,能帮我们洗身份。”于秀凝继续说,“但问题是——怎么出去?奉天马上就要被围死了,想走,得经过敌占区。”
“让忠义疏通关系?”
“可以。但得交投名状。”于秀凝目光如刀,“你手里最值钱的,不就是那份敌后潜伏名单么?”
陈明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那、那都是我兄弟……”
“兄弟?”于秀凝声音轻得像叹息,“陈明,这世道,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你不想你孩子将来也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吧?”
她瞥了眼里屋。
小三抱着孩子在喂奶,婴儿睡得正香,浑然不知外头已是天翻地覆。
陈明抱着头蹲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于秀凝没再逼他。但她心里那根弦,已经绷到了极限。
——必须走。不惜一切代价。
三天后,东塔机场。
人山人海。
于秀凝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有钱人挤在一起——富商、资本家、贪官、关系户,个个衣衫华贵,此刻却都像菜市场抢打折白菜的大妈,抻着脖子往前挤。
“凭什么不让我登机?!我有票!”
“老子花了两根金条买的票!你们机场敢黑吃黑?!”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啊——!”
吼声、哭声、骂声混成一片。地勤人员冷着脸,卫兵枪口朝下,但手指都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见血。
于秀凝和陈明抱着孩子,捏着三张机票,在人群里被挤得东倒西歪。
票是真的——陈明为了这三张票,几乎把半辈子攒的人情全搭进去了,甚至……
她看了眼陈明。
男人眼下乌青,这几天都没睡好。
她知道的,为了弄票,他开枪杀了军医老丁——那是跟他喝过好几次酒、称兄道弟的人。
“虎落平阳啊……”陈明喘着粗气,西装被扯开了扣子,“连他妈地勤都敢骑我头上拉屎!”
于秀凝没接话。
她目光扫过候机厅,心里那点不对劲越来越浓。
人太多了。
多得不正常。
飞机就那几架,座位撑死两三百个。
可这儿挤着少说上千人。
每个人手里都捏着票,嚷嚷着自己该上飞机。
“陈明,”她突然开口,“你看那些票。”
陈明眯眼细看,脸色渐渐变了。
票……长得太像了。
像得就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仔细看,纸张纹理、印刷细节,又有细微差别。
“有人造假票。”于秀凝低声说,“而且造得以假乱真,连机场自己人都一时半会儿分不清。”
“谁他妈这么缺德?!”陈明咬牙。
缺德?
于秀凝脑子里闪过一张笑眯眯的脸。
——还能有谁?
她几乎能想象出许忠义干这事时的样子:坐在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说:“棒槌啊,奉天机场那边,你去管管。记住,票嘛,多印点。那些老爷们有钱,临走了,总得为祖国建设做点贡献。”
什么“临别馈赠”,什么“还富于民”。
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把那些贪官污吏、资本家老财们几十年搜刮的民脂民膏,最后再榨一遍。
生死关头,钱算什么?
命才重要。
于是这帮平日里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哭爹喊娘地把家底全掏出来,换一张“救命票”。
然后呢?
然后发现自己买了张废纸。
“高啊……”于秀凝喃喃道,“真他妈高。”
既收了钱,又把人留了下来——等城一破,这些各行业的“精英”们,一个都跑不了,全得乖乖留下来建设新社会。
一石二鸟,杀人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