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十一月上旬,凛冽的西北风卷过渭河平原,初冬的寒意已然刺骨。独立师各部,如同数条历经艰险的潜流,在突破日军层层封锁后,终于相继抵达陕西境内黄河西岸的龙门渡。此处地势险要,浊浪排空,奔腾的黄河水在此仿佛也放缓了脚步,见证着这支疲惫之师的重新集结。
陆铭凡率特务团先头部队率先抵达渡口区域。他立于岸边高崖,破损的军装下身躯依旧挺拔,饱经风霜的脸上,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对岸晋南大地——那是他们浴血杀出的方向。“传令,”他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各部抵达后,对外暂用‘中央军补充旅’番号,立即构筑防御工事,建立警戒线,清点人员装备,等候后续部队归建!”
接下来的数日,龙门渡这个古老的渡口变得异常繁忙。赵承业副师长带着师部、野战医院以及赵刚的炮兵团第二批抵达陕西。队伍虽疲惫不堪,但那几门视若珍宝的山炮、野炮赫然在列,炮身上的斑驳记录着征途的艰辛。梁山河带领的狙击小组不仅全员归来,更带来了缴获的三挺日军九二式重机枪。
“师座!”赵刚敬礼,疲惫的脸上难掩兴奋,“我们一路打着‘西北保安团’的旗号,拔钉子、收散兵,现炮兵团满编七百二十人,火炮一门未丢!”
陆铭凡微微颔首,这正是他分兵时要求的“在生存中发展”。
尘土再次扬起,赵虎带着他的2旅主力浩浩荡荡开进集结地。令人侧目的是,这支队伍规模竟比突围时壮大了近一倍,士兵们肩扛的三八式步枪和腰间的日制手雷无声地诉说着他们这两个月的“丰功伟绩”。
“师座!”赵虎声若洪钟,带着几分得意,“咱们冒充过溃退的东北军,也扛过游击支队的旗,端了鬼子粮库,收拾了伪军,还收编了不少好汉!现在2旅有二千二百多条枪!这身‘皮’总算可以换回咱独立师的正装了!”
陆铭凡用力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干得不错!归建后抓紧整训,别只顾扩充,要把战斗力给我提上来!”
随后,陈昭明的1旅、孙建国的3旅及其他步兵团也陆续抵达陕西。陈昭明所部军容相对齐整,他沉稳报告:“师座,我部以‘溃兵’身份低调行军,避实击虚,现有兵力二千八百六十人,状态良好。”孙建国的3旅则带着血战后的惨烈气息,为掩护百姓,他们以“民团”名义与日军激战,伤亡两百余人。“师座,弟兄们……没给独立师丢脸!”孙建国嗓音沙哑,目光坚毅。
最令人振奋的是周贵林的骑兵营,不仅未损,反而壮大至四百余人,战马补充到两百多匹,机动力量显着增强。
待各部基本到齐,龙门渡外一片相对平坦的河滩地上,召开了独立师全军归建大会。临时夯实的土台上,那面珍藏已久的独立师军旗再次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台下,数千将士肃立,虽然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但眼神中的坚毅与复仇的火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烈。
陆铭凡登上土台,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声音压过了黄河的咆哮:“独立师的弟兄们!两个多月前,我们自徐州浴血突围,分兵千里,隐姓埋名!今日,我们终于在陕西,在黄河边上,重新聚首!从此刻起,收起所有伪装,重树我独立师战旗!我们身后,是一万九千余名永远倒下的弟兄!他们的血,不能白流!”
“报仇!报仇!报仇!”积压的悲愤化作震天怒吼,声震黄河两岸。
陆铭凡抬手肃静,朗声宣布:“命令!第一,全面恢复独立师番号,终止一切伪装!第二,调整编制:原1、2、3旅,再扩编两个团;骑兵营,扩编为骑兵团,周贵林任团长!第三,全军在此休整一月,补充给养,检修装备,强化训练!”
“是!”回应之声响彻行云。
接下来的一个月,龙门渡周边成了巨大的练兵场。喊杀声、枪炮声、马蹄声此起彼伏,独立师这把饱经战火的利剑,正在黄河之畔重新磨砺锋芒。
期间,军事会议明确了后续路线。赵承业对着地图讲解:“我军由此西进,经韩城、合阳,直抵潼关要塞。而后沿华阴、渭南,快速通过西安近郊。全军将沿西兰公路这条抗战生命线,经乾县、彬州等地,直趋兰州。全程一千二百余里,预计行军四十至五十天。在公开场合,各部队需保持警惕,可酌情使用‘中央军补充旅’等番号进行必要掩护,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同时继续招兵,在到达兰州时总兵力达到5万人左右。”
“明白!”众军官凛然领命。
陆铭凡起身,环视众人,语气斩钉截铁:“兰州是我们重整旗鼓的基地!到了那里,补充装备,养精蓄锐!届时,就是我们东出潼关,向倭寇讨还血债的时候!”
夜深,黄河咆哮依旧。陆铭凡摩挲着马营长的遗物——那把驳壳枪,望向对岸,眼神锐利如刀。
一个月转瞬即逝。拂晓,全军开拔。
“骑兵团前出侦察,确保路线安全!”
“各部队按序列行进,保持联络畅通!”
“伤员、医护人员随中军行动!”
命令下达,这支重铸的钢铁洪流,沿着古老的秦川大道,向着西安,向着兰州,向着复仇与胜利的远方,浩荡西进。
苏晚在行进的队伍中,于战地日记上写下:“跨过黄河,立足三秦。独立师卸尽伪装,重擎战旗,沿古道西行。前路漫漫,然军心如火,志在复土。愿以此身砺剑,驱寇安邦,终见华夏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