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群快步上楼,来到307病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张福清的妻子,她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疲惫和警惕:“你找谁?”
王利群还没来得及回答,里面传来张福清的声音:“让他进来。”
王利群走进病房。眼前的景象让他心里也是一沉。
张福清父子并排躺在病床上,都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张福清的妻子关上门,退到一边。
王利群走到张福清床前,微微躬身,脸上露出诚恳甚至带着恳求的神色:“张总,我今天来,没别的意思。第一,是替我哥聂磊,向您,还有您儿子,郑重道歉。千错万错,是我们错了。”
说着,他后退三步,对着张福清的病床,竟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然后弯下腰,郑重其事地磕了一个头。
病房里一片寂静。张福清和他妻子都愣住了。
王利群站起身,又转向旁边病床上的张瑶,同样跪下,磕了一个头。
“对不起!张公子,我替我哥,向您赔罪!”
做完这些,他才重新站起来,眼睛有些发红,看着张福清,声音带着哽咽:
“张总,我哥他还不到三十岁,他一时冲动,犯下大错。可……可要是就这么毁了,一条命就没了!我求求您,高抬贵手,放他一马,行吗?只要您能开个口,别让他们再在里面折磨他了,什么条件,咱们都可以谈!”
张福清缓缓转过头,盯着王利群。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声音冰冷,没有一丝动摇:
“你这一套,对我没用。我今天让你上来,一是因为你没动手,我们之间没直接仇怨;二来,我也想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样。”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但是,放人?你想都别想。绝无可能。”
张福清盯着天花板,又说道:
“我不是没给过他机会!断他的电,就是在给他台阶下!警告他,别把事情做绝!可他呢?他领情了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因为激动而颤抖,“他非但不领情,反而带着人,大白天的闯进医院,闯进这间病房!打碎了我的膝盖!”
他猛地转过头,通红的眼睛瞪着王利群:“在青岛动我?啊?你以为我张福清是吃素的?是泥捏的?你打听打听,我坐这个位置,坐了十一年!十一年!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人恨不得把我拉下来?为什么我能坐稳?”
“每个坐上这个位子的人,别说干三年,就是干三个月,都能捞得盆满钵满!你仔细想想!我对他,已经够手下留情了!”
王利群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前倾,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脸上适时露出困惑:“张总,我们……我们确实不懂这里面的门道。那……那异地关押,又是为什么?”
张福清冷笑一声:“为什么?就是为了掐断你们所有找关系的路子!你们在青岛不是有人吗?王振东不是向着你们吗?好,我把人弄走,弄到你们手够不着的地方去!我问你,你们在莱西,也有人吗?嗯?”
“莱西?” 王利群心中猛地一跳,但他脸上立刻换上更恭顺茫然的表情,连忙摇头,“没有,我们在莱西哪有什么关系……”
“这不就对了!” 张福清语气越发快意,“你们的手,还能伸到莱西去?”
“伸不过去,肯定伸不过去。” 王利群连声附和,姿态放得更低。
张福清似乎发泄了一部分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你知道我为了办聂磊,让他付出代价,我付出了多大代价吗?这根本不是钱的事!”
王利群敏锐地抓住这句话,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那张总……不是钱的事,那是什么事?您指点指点,我们就算死,也死个明白。”
张福清却摆了摆手:“说了你也不懂!这里面的水,深着呢。总之,聂磊这次,是彻底完了。我们顶多算……两败俱伤。”
他看着王利群:“你,还算是个明白人,没动手。听我一句,另谋高就吧,别在这一行混了。跟着聂磊,只有死路一条。”
王利群低下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连声应道:“明白,明白……谢谢张总提点。”
“出去吧。” 张福清像是耗尽了力气,闭上眼,挥了挥手,不再看他。
王利群慢慢站起身,膝盖有些发麻。
他对着病床再次微微躬身,然后退出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厚重的病房门隔绝了里面的景象和声音。
王利群站在安静的走廊里,刚才脸上那种卑微、困惑、恳求的神色,迅速褪去,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莱西”。
“不是钱的事”。
“付出了大代价”。
“水很深”。
这几个关键信息,像散落的拼图碎片,在他脑海里飞快旋转、碰撞。
聂磊被关在莱西!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地点信息。
但更关键的是后面几句——张福清为了扳倒聂磊,动用了非同寻常的关系,这关系的维系,可能不是简单的金钱交易。
他快步离开医院,回到临时落脚的酒店。
关上门,他坐在椅子上,点了一支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剔除所有无用的情绪和细枝末节,将思维集中在最核心的目标上:
找到能影响王永利的关键,投其所好!
既然不是或不仅仅是钱,那很可能就是某种特殊的“爱好”或者“需求”。张福清那句“说了你也不懂”的表情,更印证了这一点。
他立刻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刘青云的电话。
“青云哥,是我,利群!”
“怎么样?有进展吗?” 刘青云的声音带着关切。
“基本摸清了一个方向。” 王利群语速很快,“磊哥应该被关在莱西。另外,张福清的话里透出,搞定王永利,可能不是钱那么简单。青云哥,你路子广,能不能再帮我打听打听,王永利这个人,除了工作,平时到底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或者……他特别想要什么?钱,他可能真的不缺,也不稀罕。”
刘青云也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好,我这就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