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风，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气，吹过熊罴那身沉重的甲胄，发出呜呜的声响。
他单膝跪地，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倾颓的山峦，那颗硕大的头颅低垂着，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混杂着绝望、疯狂与滔天恨意的气息，却比之前盛气凌人时，还要危险百倍。
“妖皇的命！”
这五个字，像五柄淬了剧毒的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林墨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悄悄扯了扯江晚星的衣角，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道：“江师姐，别信他！这熊长得就一脸不老实，一看就是想骗我们过去，再找机会把我们一锅端了！妖族最狡猾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山谷中，却足够清晰。
熊罴的身躯微微一僵，却没有抬头，依旧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像一尊等待审判的石像。
苏媚的反应更为直接。她向前踏出半步，手中那柄淬毒的短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遥遥指向熊罴的咽喉。
“你的族人被贬为奴，你的亲卫被杀，都是因为你冒犯了魔族。”她的声音冷得像冰，“而我的族人，我的父母，却是在妖皇的授意下，被他手下的屠夫，一个个虐杀至死。我们的仇，不一样。”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确。你的仇，是利益冲突后的惩罚。而我的仇，是亡族灭种的血海深仇。我们，不是一路人。
秦绝没有说话，他只是将按在剑柄上的手，五指缓缓收拢。那股凝而不发的剑意，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熊罴牢牢锁定。只要对方有任何异动，迎接他的，将是雷霆万钧的一击。
一个看似诚恳的投诚，瞬间变成了三方对峙的僵局。
江晚星没有理会林墨的劝阻，也没有在意苏媚的警惕。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熊罴，面具后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她的心神，早已沉入平台。
【目标：熊罴。状态：极度亢奋，仇恨值98%，生命体征平稳，心率波动符合其陈述内容。】
【系统分析：目标言辞真实性高达95%。其对妖皇的恨意源自血脉与荣耀的双重打击，短期内无法伪装。】
【风险评估：此妖将性情暴戾，桀骜不驯，合作风险等级：高。但其复仇意愿强烈，可作为高风险、高回报的临时杠杆使用。】
“杠杆么……”江晚星在心底默念了一句。
她终于开口，声音打破了这片凝固的空气：“你的命，你全族的未来，来换妖皇的头颅。这笔买卖，听起来很划算。”
熊紴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熊眼里，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就像一个溺水之人，终于抓到了一根浮木。“你们答应了？”
“别急。”江晚星抬手，制止了他的激动，“我做生意，从不听口头承诺。你说奉我为主，拿什么来证明？”
“我的命！我的妖魂！我可以用妖族最古老的血誓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必遭万妖噬心而死！”熊紴急切地说道，甚至准备划破自己的手掌。
“你的命，现在握在我们手里，不值钱。”江晚星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的妖魂，你的血誓，对我而言，都只是一纸空谈。我要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她缓缓侧过身，伸出手指，指向了身旁的苏媚。
苏媚微微一愣。
山谷两侧，那些残存的妖兵和狼妖卫士，也都投来了困惑的目光。
“你的兵，你手下所有还能喘气的妖，从现在起，听她的号令。”江晚星的语气，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此言一出，熊紴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那双铜铃大眼死死地盯着江晚星，又难以置信地转向那个身形单薄、满眼恨意地看着自己的九尾狐少女。
让他，一个曾经统领千军万马的先锋大将，将自己仅剩的、最后的家底，交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手里？一个……一个狐妖？
这已经不是合作，这是羞辱！
“你……欺人太甚！”熊紴猛地从地上站起，那股被压抑的暴戾之气再次爆发，手中的巨斧被他攥得咯吱作响。
他身后的那些妖兵，也纷纷握紧了武器，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
“哦？”江晚星仿佛没有看到他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只是歪了歪头，“我给你的，是一次复仇的机会，一个让你全族摆脱奴籍、重获荣耀的机会。而我想要的，不过是你手下这几十个残兵败将的指挥权。怎么，在你看来，你全族的性命，还不如这点可怜的脸面重要？”
“你！”熊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灼人的热浪。
这些兵，是他最后的尊严。是他还能被称为“将军”的唯一凭证。交出去，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江晚星摊了摊手，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我们现在就走，你自己留在这里，继续等着你那虚无缥缈的复仇机会。不过，我猜妖皇的耐心应该不太好，说不定很快就会派人来‘慰问’你这个办事不力的‘叛徒’。”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陡然转冷。
“或者，我们现在就杀了你，收编你的部下，再去寻找下一个愿意合作的盟友。毕竟，想杀妖皇的，应该不止你一个。”
冰冷的威胁，赤裸裸的阳谋。
熊紴高大的身躯，在山谷的寒风中，竟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他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本。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屈辱与仇恨反复撕扯之际，一直沉默的苏媚，忽然向前走了一步。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熊紴。
下一刻，一股若有若无，却无比尊贵、源自血脉深处的古老气息，从她身上缓缓散发开来。她身后，两条毛茸茸的、燃烧着淡淡妖火的狐尾虚影，若隐若现。
那不是单纯的妖力，而是一种位阶上的绝对压制。
是来自上古皇族的威压！
熊紴只觉得自己的血脉深处，传来一阵莫名的悸动与臣服感。那是低阶妖族，在面对高阶皇族时，与生俱来的本能。
他身后的那些妖兵，更是骚动起来，不少妖兵甚至露出了敬畏之色，下意识地垂下了头。
“熊罴。”苏媚终于开口，她的声音不再只有恨意，更多了一种清冷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我的族人，死在妖皇的屠刀之下。青丘的血债，我必将亲手讨回。这条复仇之路，你可以选择成为我的助力，也可以选择……成为我脚下的第一块垫脚石。”
她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熊紴心中那点可怜的骄傲。
是啊，跟着一个落魄的将军，前途未卜，随时可能被妖皇清算。可若是跟着一位拥有九尾皇族血脉的“殿下”，那便是拨乱反正，是拥立新皇！
这其中的差别，不可以道里计！
他的脸上，阴晴不定地变幻了许久。最终，那股暴戾之气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噗通！
熊紴再次单膝跪地，这一次，比方才更加沉重，更加心甘情愿。
他低下那颗高傲的头颅，不是对着江晚星，而是对着苏媚，声音嘶哑而沉闷。
“末将熊紴……参见殿下！”
他身后，那数十名残存的妖兵，在短暂的犹豫和面面相觑之后，也纷纷扔掉了手中的武器，稀里哗啦地跪倒了一片。
“参见殿下！”
整齐划一的吼声，在狭长的山谷中回荡，震得山石簌簌作响。
苏媚看着眼前这幅景象，看着那个曾经只能仰望的妖将跪在自己脚下，看着那些曾经可能是仇敌的妖兵向自己宣誓效忠，她的心中，百感交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仇恨的火焰旁，一株名为“野心”与“责任”的幼苗，正悄然破土而出。
【叮！客户‘苏媚’成功收编第一支妖族势力‘熊紴旧部’，解锁‘领袖光环’（初级）。】
【恭喜总代理获得气运值：3万点！】
江晚星满意地看着这一幕。一个合格的资本家，不仅要会发展下线，更要懂得如何让下线之间，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实现资产的内部重组与增值。
“好了，既然现在都是自己人了。”江晚星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熊罴将军，请起吧。我们时间不多，妖皇的眼线，想必已经回去报信了。”
熊紴依言起身，他看了一眼江晚星，又看了一眼苏媚，眼神复杂，但终究还是恭敬地问道：“殿下，老板，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很简单。”江晚星的目光，穿过山谷的尽头，望向那片光怪陆离的妖界深处。
“妖皇以为我们是来送死的兔子，那我们就变成吃人的老虎。”
她转过头，看向熊紴，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告诉我，妖皇现在在哪里？他最意想不到我们出现的地方，是哪里？”
熊紴闻言，神情一肃。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与兴奋交织的复杂光芒。
“我知道一个地方！”他压低了声音，仿佛那个名字本身就带着某种禁忌，“上古妖冢！我之前无意中听到妖皇与魔族使者密谈，他似乎正在那里闭关，想要借助妖冢内历代妖皇的残存妖力，冲击四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