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勇们虽然装备简陋,但个个奋勇杀敌。有个年轻的乡勇,手臂被箭射中,却依旧咬着牙,将手里的锄头砸向城下的士兵;还有个老乡勇,拿起身边的酒坛,点燃后扔向云梯,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将云梯上的士兵烧得嗷嗷直叫。
温承宇站在远处,看着攻城的士兵一次次被打退,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没想到,这五千乡勇竟如此顽强,硬生生挡住了二十万大军的第一轮进攻。
“停!都给我停!” 温承宇突然抬手,厉声喝止。攻城的号角戛然而止,士兵们如蒙大赦,纷纷从城下撤退,留下满地尸体与烧得焦黑的云梯,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惨烈。
副将连忙凑上前:“大人,怎么撤军了?再攻一阵,东门就要破了!”
“攻?怎么攻?” 温承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指着城头那些依旧挺立的乡勇,“五千人!不过是些没经过训练的乡勇!可他们视死如归,咱们的士兵呢?刚冲上去就怕了!再这么硬拼,就算拿下沧州,咱们也要折损多少人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意:“我没想到黄承天竟把这些百姓笼络得这么好,让他们宁愿战死也不投降。今日将士们锐气已挫,强行再攻只会徒增伤亡。”
温承宇抬头望向渐渐西沉的太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传令下去,全军撤回营寨休整!明日清晨,让东路军、西路军各增派一万兵力,再调投石机到东门,我要一举轰开城墙,让这些不知死活的乡勇,看看反抗朝廷的下场!”
“末将领命!” 副将虽有不解,但也不敢违抗,转身去传达命令。
城头上,沐冠军看着缓缓撤退的周军,终于松了一口气,身子踉跄了一下,被身边的乡勇扶住。他望着远处温承宇的营寨,又看向济南的方向,眼中满是疲惫却又带着期待:“还好…… 撑过了第一轮。弟兄们,咱们再坚持一晚,主公的援兵,说不定明天就到了!”
夜幕笼罩沧州,温承宇的营寨里却灯火通明。中军帐内,二十多位将领围着沙盘而立,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 白日强攻受挫的挫败感,像块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头。
温承宇推开帐门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酒,径直走到沙盘前:“都低着头做什么?不过是五千乡勇,就算赢了一轮,也改变不了他们必败的结局!”
他将酒碗重重顿在案上,酒液溅出几滴:“今日弟兄们折损了些人手,我知道大家心里不痛快。可你们想想,黄承天只有七八万兵力,要守整个山东!他敢把主力调来沧州吗?他不敢!”
将领们纷纷抬头,眼中露出疑惑。温承宇指着沙盘上的济南:“他怕我趁虚而入,怕我二十万大军转头打济南!所以他最多派些散兵游勇来支援,根本不敢动主力!不出三日,沧州的粮草、守城物料就会耗尽,到时候黄承天定会放弃沧州,退守济南!”
他拿起酒壶,给每个将领倒了一碗酒:“明日我调投石机轰开东门,再派三万精锐冲锋。只要拿下沧州,咱们就能断黄承天的左臂,到时候济南就是囊中之物!诸位若能立下此功,我向朝廷保举,每人都能官升一级!”
酒液入喉,暖意驱散了挫败感。一个将领猛地起身:“大人说得对!不过是些乡勇,明日末将愿带先锋营,定要拿下东门!”
“好!” 温承宇举杯,“明日之战,成败在此一举!若能破城,咱们在沧州庆功!”
帐内的气氛重新热烈起来,将领们举杯应和,白日的颓丧被对功名利禄的渴望取代。温承宇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 ——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用利益点燃士兵的斗志,用预判稳定军心。
与此同时,沧州城内一片狼藉。沐冠军拄着长刀,在城头上艰难巡查,每走一步都要靠长刀支撑 —— 白日的厮杀让他左臂中箭,此刻伤口还在渗血。
乡勇队长满身灰尘地跑过来,脸上带着绝望:“将军,城西的民房拆光了,砖石木料全运上城头,现在连块完整的石头都找不到了!弟兄们…… 弟兄们也折损了近两千,剩下的不到三千人,一半都带着重伤,连拿武器的力气都快没了!”
沐冠军望着城头上东倒西歪的乡勇,有的靠在断墙上喘气,有的抱着受伤的同伴默默流泪,心里像被重锤砸过。他低头看向城下温承宇营寨的灯火,那片灯火像吃人的野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座残破的城池。
“去!先把粮仓打开!” 沐冠军声音沙哑却坚定,“再传我命令,召集全城百姓 —— 就说温承宇的兵明日要破城,破城之后定会烧杀抢掠!现在,凡能拿得动武器的男女老少,都来城头守城!粮仓的粮,每人先领两斗,战后不够,我再向主公请旨补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城内的民房,语气带着郑重的承诺:“另外,告诉乡亲们,眼下守城物料不够,我打算拆些民房的木料、砖石来用。大家放心,今日拆了多少房、用了多少料,战后我沐冠军亲自盯着重建,少一片瓦、缺一块砖,都由我来赔!咱们今日守的是家,明日我定让大家有家可回!”
乡勇队长眼睛一亮,转身就往城下跑,边跑边喊:“开仓放粮!召集百姓守城!拆民房助战,战后将军帮咱们重建家园!”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在沧州城内传开。粮仓前很快排起了长队,百姓们提着布袋领粮,听到 “战后重建” 的承诺,脸上的担忧渐渐变成了坚定。
有个刚失去儿子的老妇人,捧着粮袋走到城头,对沐冠军说:“将军,我儿子昨天战死了,我老婆子虽老,却还能扔石头、递木料!房子拆了能再建,可这城要是破了,咱们就真没家了!”
更多的百姓涌了过来。年轻的汉子们主动扛起斧头,去拆自家或邻里的闲置民房,将木料、砖石往城头运;中年妇女们提着开水,准备泼向攻城的士兵;就连半大的孩子,都抱着几块小石头,蹲在城头的角落里。
沐冠军看着百姓们主动拆房运料的身影,眼眶一热。他拄着长刀,走到百姓中间:“乡亲们,谢谢你们!今日拆房是为了守城,明日我定兑现承诺,让大家住上更结实的房!温承宇的兵多,可咱们有粮、有信念,还有黄大帅的援兵!只要咱们齐心,就没有守不住的城!”
“守住沧州!等援兵!信将军!” 百姓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得城头的断砖都在颤。
夜色渐深,沧州城内灯火通明 —— 百姓们和乡勇一起,用拆来的木料搭建临时防御,用砖石堆起矮墙,用陶罐装满煤油,准备明日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