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么!” 卢然封强压怒火,抬手示意卢候武稍安勿躁,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拓本边缘,眼神渐渐沉了下来,“周铭谅拿伪敕令造势,看着唬人,实则是黔驴技穷。咱们急什么?该着急的是城外的山东军。”
卢候武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父亲素来谋定而后动,既然如此镇定,定然是留了后手。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问:“父亲是说……咱们不必主动反击,只需等着邓军师那边上门求助?”
卢然封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容,将拓本扔在桌案上:“算你还不笨。咱们与山东军是盟约,不是从属。如今舆论被江西军搅乱,最想稳住局面的是黄宏文和邓正阳。咱们若急着跳出来反驳,反倒落了下乘。等着吧,不出明日午时,邓正阳的人必来卢府。到时候,还能让他们欠咱们一个大人情——这买卖,才划算。”
卢候武彻底松了口气,笑着拱手:“父亲高见!是儿子沉不住气了。那咱们现在就吩咐下人备好茶水,静候邓军师的人上门。” 卢然封点头,端起新沏的茶抿了一口,目光望向窗外——阳光正好,可洛阳城的舆论漩涡,才刚刚到最关键的时刻。
山东军帐大营——
“军师,江西军拿出朝廷敕令的事传开了,百姓们都在议论贺破虏的‘清白’,咱们之前散播的流言快压不住了!”
探子连滚带爬地冲进山东军大营,话音刚落,邓正阳案头的军报已堆起半尺——全是洛阳城内舆论反转的急报。
“果然如此,江西军居然伪造这种东西。” 邓正阳转身回帐,语气笃定,“卢然封老奸巨猾,明知道怎么戳破伪敕令,却按兵不动,就是等着咱上门求他。他要的不是帮咱翻盘,是要在盟约里再占几分主动权,把商路、赋税的好处攥得更牢。” 士族的那点心思,早已被他摸得通透——越是关键时刻,越要摆架子要好处。
邓正阳捏着敕令拓本,指尖在“正明六年”几字上反复摩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起身走到帐外,望着洛阳城的方向,对随从道:“卢家那边有动静吗?”
随从摇头:“回军师,卢府大门紧闭,连文人都没再出门造势,像是没看见这事儿一样。”
邓正阳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卢家要主动权,他要的是借卢家的力稳固自己在山东军的根基,双方各取所需,这本就是笔划算的买卖。但签署商路协议事关重大,必须过黄宏文这一关。他整理好衣冠,快步走向中军大帐。
黄宏文正对着舆图沉思,见邓正阳进来,直接问道:“洛阳舆论有变,你可有对策?”
邓正阳将拓本递上,直言道:“江西军的伪敕令看似难破,实则漏洞百出,卢家根基甚广,不可能可不出这是伪造的敕令。可卢家按兵不动,我认为意在商路协议。”
“要协议?” 黄宏文眉头一挑。他穿越前在国企管过合作项目,士族这种“趁火打劫”的套路见得多了。“你是想答应他们,用商路换舆论翻盘?”
“正是。” 邓正阳躬身道,“卢家在洛阳士族中威望最高,只要他们出面,不出三日便能让舆论再翻回来。属下建议,将江南绸缎、盐业两条商路的经营权交给卢家,签署正式协议,稳住他们的心。” 他刻意加重“正式协议”几字,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这是巩固双方关系的关键。
黄宏文盯着邓正阳看了半晌,心中了然。这商路协议的好处是山东军出,人情却是邓正阳赚,日后卢家定会感念邓正阳的“促成之功”。但他也清楚,眼下军中能跟士族打交道、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唯有邓正阳一人,这步棋不得不走。
“协议可以签,但不能全给。” 黄宏文敲了敲桌案,语气不容置疑,“先签十条商路里的一条,占比不过一成,就给最不起眼的江南绸缎商路。告诉卢然封,剩余的要等洛阳城破、战后清点完资产再谈。若他不肯,咱们再另想办法。”
邓正阳心中一急,还想再争:“主帅,只给一成恐怕……”
“够了。” 黄宏文抬手打断他,笑容温和却带着威严,“邓军师,眼下咱们的核心是打赢仗,不是满足士族的贪欲。一成商路足够让卢家动心,也留着余地。此事就这么定了。”
邓正阳见黄宏文态度坚决,只能躬身领命。走出大帐时,他虽有不甘,却也暗叹黄宏文心思缜密。
而中军大帐内,黄宏文看着邓正阳的背影,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邓正阳能力虽强,却隐隐有拉拢士族、培植私势的苗头。军中懂军务的将领不少,懂商业、算筹的人才却极度匮乏,长此以往,财政、商路大权恐会旁落。
他当即召来亲兵,取来笔墨纸砚,提笔给东昌府的崔陵大儒写了一封书信。崔陵在文坛人脉极广。信中他直言军中缺乏“精通算筹、熟稔商道”的人才,恳请老师帮忙引荐,无论是落第士子还是市井账房,只要有真才实学,皆可重用。
写完信,黄宏文将其封好,交给亲兵:“快马加鞭送去东昌府,务必亲手交给崔先生。”
亲兵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下黄宏文的身影。他望着舆图上的“洛阳”,心中清楚,这场仗不仅要赢在战场,更要赢在后方——没有懂经营的人才,就算拿下天下,也守不住。
而邓正阳拿着一成商路的协议文本,虽有遗憾,却也迅速调整心态。他知道,有这一成协议打底,足够说动卢然封出手。他翻身上马,直奔洛阳城的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