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流停止后,沈砚凌像条脱水的鱼般瘫在床单上。汗水把床单浸出人形水痕,口腔里充斥着铁锈味。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地痉挛,连指尖都在细微颤抖。
贺凛扔给他一条冰毛巾:“这个强度每天做一次治疗就行,不过今晚你可能会疼得睡不着。”
沈砚凌把毛巾按在脸上,透过布料模糊地应了一声。
当病房重归寂静时,他摸索到手机,解锁的瞬间,屏幕亮起叶拾壹最后发来的表情包。
他蜷起仍带着电流余韵的手指,缓慢地打字:
「等我。」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地板上投下细密的光痕。沈砚凌站在全身镜前,修长的手指第三次调整衬衫领口,确保完美掩盖右臂的固定支具。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贺凛拎着医疗包走了进来,金属器械碰撞声清脆刺耳。
“别费劲了。”他哗啦抖开一件黑色手臂吊带,“肩胛骨骨裂、桡神经损伤,你以为靠件西装就能瞒过叶拾壹?”
贺凛将伪造的病历拍在沈砚凌胸口,“喽!所有医疗记录都改好了,一周前追尾,右臂骨折伴有软组织挫伤。”
“切,准备还挺齐!”植村靠在门框上,冷笑着评价。
贺凛没理他,直接扯开沈砚凌的衬衫,将仿真皮肤贴按在电击治疗留下的灼痕上。“这个能让表面看不出伤痕,但别忘了上药。”说完还用力在伤痕上狠狠按了一下。
沈砚凌肌肉瞬间绷紧,喉结狠狠滚动,却硬是没发出声音。镜中的狰狞伤口转眼变成了普通烫伤痕迹。
“十二小时强力阻断剂。”贺凛将药盒塞进他西装内袋,“副作用是手指麻木,”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其他‘剧烈运动……建议延期。”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哟,这是要上演什么医疗剧吗?”西蒙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车钥匙,“专车司机已就位,随时可以送我们的‘伤员回家。”
他走进来,上下打量着沈砚凌,拿过他手里的病例一看,吹了声口哨:“不错嘛,连病历都准备好了?贺医生真是贴心。”
贺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再废话,毒哑了你。”
西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ok!”他转向沈砚凌,眨了眨眼,“能走了吗?”
沈砚凌没回答,只是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装扮,没发现什么问题。
“走吧。”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屏保是叶湛和叶拾壹母子俩的照片。
西蒙拿起沈砚凌的行李,故意大声叹气:“唉,为了女人,连命都不要了。”
贺凛最后叮嘱:“记住,按时上药……”
“知道。”沈砚凌打断他,目光落在窗外。
西蒙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笑嘻嘻地说:“行了,伤员就该有伤员的样子,我的肩膀借你靠。”
植村突然插话:“要是露馅了,记得打电话,我们好准备救护车。”
沈砚凌懒得理他,径直朝门口走去。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锋利的轮廓难得柔和了几分。
从医院到家的二十分钟车程里,沈砚凌始终盯着窗外飞逝的街景。阻断剂开始起效,右肩的疼痛逐渐变得模糊,但掌心却沁出冷汗——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手机屏幕在他的摩挲下忽明忽暗。
沈砚凌推开门时,叶拾壹正踮脚去够橱柜顶层的马克杯。开门声让她以为是儿子回来了,于是随意道:“儿子,你终于舍得回来啦!”
“是我。”
低沉的嗓音让叶拾壹猛地回头,马克杯从指间滑落,“砰”地砸在料理台上,杯柄当场断裂。
沈砚凌站在玄关的阴影里,左手撑着鞋柜,右臂被黑色吊带悬在胸前。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勾勒出他消瘦了一圈的轮廓。
叶拾壹几乎是跳下凳子,光着脚冲到他面前:“什么情况?”她的指尖悬在吊带上方,没敢真的碰上去。
“小车祸。”沈砚凌不着痕迹地往后仰了仰,“追尾,骨折了。”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预报。
“车祸?好好的怎么会出车祸呢?”叶拾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吊带边缘,“肇事司机呢?没跑吧!”
“后方司机疲劳驾驶,已经处理完了。”沈砚凌语气平淡,突然用左手扣住她手腕,这个动作让他右肩的伤口一阵抽痛,冷汗瞬间浸透衬衫。
“能帮我把行李拿进来吗?”沈砚凌左手扣着她手腕的力道松了松,指腹无意识摩挲过她脉搏处——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自己先怔了怔,随即松开。
叶拾壹这才注意到门外还放着个行李箱,连忙把行李推了进来。
叶拾壹快步走向门外,行李箱轮子在地面碾出细碎的声响。当她把行李箱推进客厅,就看见沈砚凌正用左手笨拙地解领带,下颌线绷得发白。
“我来吧。”叶拾壹踮起脚尖时,拖鞋里的脚趾不自觉地蜷了蜷。
沈砚凌立刻静止得像尊雕塑。叶拾壹的指尖轻轻勾住真丝领带,呼吸间飘散的茉莉香气,混着他身上残留的消毒水味,在两人之间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领带滑落的瞬间,他喉结滚动的幅度大到近乎狼狈:“……谢谢。”
“那个,”叶拾壹突然后退两步,指尖揪住自己衣摆搓了搓,“你快上楼休息吧!”她语速快得可疑,“房间一直给你留着呢!”叶拾壹说完就匆匆转身,拖鞋啪嗒啪嗒地逃向厨房,耳尖红得像窗外正烈的日头。
窗外的日光将客厅照得透亮。叶拾壹机械地擦着已经光可鉴人的料理台,水龙头哗哗流了十分钟——直到楼上传来“砰”的闷响,像是重物砸在地毯上,她赶忙甩了甩湿漉漉的手冲上楼。
站在房门前,她深吸一口气:“那个……”敲门声轻得几乎听不见,“需要帮忙吗?”
沈砚凌正用左手狼狈地拽着卡在手肘处的西装,闻言猛地转身。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划出明暗交错的条纹,照见锁骨处沁出的冷汗。
“……好。”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三分。
叶拾壹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帮他拉出西装衣袖。发梢扫过沈砚凌紧绷的下颚线时,男人的呼吸明显一滞——
消毒水味混着她身上温暖的阳光气息,在寂静的房间内酝酿出微妙的热度。
“还是我自己来吧。”沈砚凌突然抓住她手腕,又立即松开,指尖残留的温度让他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
“哦!好……”叶拾壹慌忙起身,“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她的语速快得像逃跑,却在门口又补了一句:“我……我去给你准备吃的,准备好叫你。”说完就麻溜的跑下楼去了。
叶拾壹逃也似地跑进厨房,一把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流水冲刷着发烫的指尖,却冲不散脑海里沈砚凌绷紧的下颌线。橱柜玻璃映出她通红的脸,“该死!”她小声咒骂。
随后深呼一口气,用湿漉漉的手拍了拍发烫的脸颊。
楼上,沈砚凌盯着自己松开她的那只手,指尖还残留着茉莉香气的余温。他缓慢地活动着受伤的右肩,绷带下未愈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痛了。